长枫和墨兰见盛老太太生气,连忙站起来,恭立一旁。
盛紘转眼去看,果然珺兰足足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小脸煞白煞白的,全然不复当初在寿安堂里红润讨喜的模样,心里很是心疼,将珺兰拉过来搂在怀里,皱着眉头,责问王氏道:
卫恕意你怎么照看的,明兰和珺兰屋里闹成这样,你怎么也不闻不问的?你看我的珺儿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王氏忽然被波及,委屈道:
香小娘...我想着姑娘大了,也该自己管事了...
她其实是想让明兰和珺兰自己处置掉可儿和媚儿的,话还没说完,被盛紘打断:
卫恕意什么大了,明兰和珺兰一直在老太太身边,这才刚搬出去自个儿住,你也不教教她们管制奴才,只在一边看戏?!不要忘了珺儿可是你女儿,而且珺兰原本身子骨就弱,你怎么也不管管?!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不过也的确正中事实,王氏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暗恨不已,珺兰看着差不多了,慢慢站起来,低声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爹爹不要埋怨母亲了,母亲对珺儿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给女儿送来。
明兰也道:
盛老太太就是啊!大娘子对女儿的确很好,还送了两个丫头给我使唤,是女儿和七妹妹没有本事,管不住下人。
越说声音越低,还带着哭声。
王氏这才脸色缓和了些,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香小娘那两个丫头到底是枫哥儿送来的,我如何好驳了他的面子,小丫头们有样学样也是有的。
说着低头瞟了盛紘一眼。
盛紘一想也是,略有歉疚,抚慰的看了王氏一眼,盛老太太坐在上头看着,嘴角浮起一丝讥讽,最后发话:
盛长枫还是大娘子累着点儿,教教明丫头和珺丫头怎么收拾屋子罢,她们也好学着些。
盛紘立刻附和:
卫恕意老太太说的是,本就应该大娘子来教的。
说着手下偷偷扯了下王氏,王氏也连忙道:
香小娘明兰和珺兰都是我的闺女,自然该我管。
长枫一脸担忧,祈求的看着珺兰和明兰,珺兰和明兰拼命不让自己转头,只老实的站在盛老太太面前听训斥,如兰面带挑衅的瞄了墨兰几眼,墨兰面无表情,那几个丫头的死活她才不在乎,只是觉得有些丢脸。
王氏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天就带了管事妈妈和刘昆家的杀去了暮苍斋,让明兰和珺兰在一旁坐着看,如兰死活也要跟着看热闹,便挨着明兰的左边坐下了,看着外头的王氏如何发威。
刘昆家的把暮苍斋一众丫头都点齐了,整齐的站在院子里,王氏正位坐在上方,翠微小心翼翼的给她端了杯热参茶,王氏满意的呷了口,目光一一扫射过院中的女孩们,女孩们虽然平日玩闹,但也知道今日不好,个个缩肩低头,屏气而立。
香小娘……我原容你们年纪小,怎么也没想到你们欺负六姑娘和七姑娘好性儿,竟然一个两个爬到头上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氏拍着椅子厉骂道,
香小娘哪个是可儿?出来!
可儿摇摇曳曳的走上前,穿着一件水红镶毛的长襟刻丝袄子,柔弱娇媚,楚楚可怜,王氏看了看她,冷笑一声:
香小娘好一个病西施!听说你来了这些天三天两头的吃药闹病,竟没好过,看来这个地方与你不合,罢了,降你为三等丫头,还送你回原处!
可儿心头一喜,能回长枫身边哪怕降级也是乐意的,只低低的给王氏福了福,王氏心里暗笑,摆摆手便让婆子陪着可儿去收拾东西!
接着,刘昆家的在王氏耳边俯了两句,然后直起身子,高声叫道:
晏明远媚儿是哪个?出来!
媚儿咬着牙,挺直了背出来,给王氏行了个礼,王氏斜挑了她一眼,冷声道:
香小娘好大的谱儿呀,听说你整日里打人骂狗,与妈妈吵架,和姐妹拌嘴,连主子都敢给排头吃!
媚儿轻轻颤抖着,忍着道:
萧平宴(媚儿)回大娘子的话,我...我并不敢的,只是这屋里的规矩与原来的不大一样,所以我便理论了几句,并无吵架拌嘴。
王氏目中精光大盛,用力拍了下扶手,旁边一个婆子立刻上前,伸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过去,媚儿白玉般的小脸瞬时肿起半边,那婆子大骂道:
萧平宴(婆子)贱蹄子!敢跟大娘子如此顶嘴!这是打哪里学的规矩,再有一句便打烂你的嘴!
王氏冷哼了声,看了刘昆家的一眼,刘昆家的心里明白,高声宣布:
晏明远媚儿革除月银半年,降为三等丫头,……拉到二门外,打十板子!
说着便有人叉着哭喊的媚儿下去,王氏端起茶碗轻轻拨动着,动作轻慢,明兰坐在里面一动不动,而珺兰却看的津津有味,如兰看的十分高兴,还时不时扯着明兰的袖子道:
王若弗你也学着点,别回头又哭着找母亲搬救兵了!
明兰强笑着应声,小小的手捏成一个拳头在袖子里。
最后,王氏叫人拉了银杏出来,上上下下的用刀子般的眼神打量她,银杏已经吓的瑟瑟发抖了,双膝一软就跪下了,王氏淡淡道:
香小娘你是我那儿出来的,既然如此这般惦记我那儿的人,还是回去吧。
银杏感觉到这句话里的寒意,吓的连连磕头,却又说不出话来,刘昆家的脸上挂着鄙夷的笑,叫人拉走了已经瘫软的银杏。
王氏处理完几个出头鸟,又高声呵斥了余下的小丫头们几句,便带着如兰走了,明兰几乎是僵硬着笑脸,而珺兰十分高兴,对着王氏千恩万谢了一番,送走了她们,暮苍斋里忽然安静如同墓地一般。珺兰送了王氏离开后,就回屋了,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明兰处理。媚儿是被抬着回来的,明兰叫丹橘去房妈妈处要来了药给她敷上,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躲在屋子里,平平的躺在炕上,目光虚空的盯着屋顶发呆。
中午去寿安堂用午饭,祖孙三默默无言的吃过饭,见明兰神色委顿,珺兰小脸煞白,老太太也不说话,只由着她们,饭后默默的喝了杯茶,明兰倒是回去了,可珺兰却怎么不肯回去,呆了一会儿,宛如迷路的小狗般找到了家一般,耷拉着耳朵摸到老太太的卧室,自己脱了鞋袜,小松鼠般滚进盛老太太的暖阁里,衣服也不脱,拱着小身体爬进被窝。
盛老太太觉得好笑,跟着进去看她,只见珺兰蒙头蒙脑的盖着被子,听到有动静,把被子掀开一线敲了敲,然后从被子下面只伸出一只小手扯着盛老太太的袖子,闷闷的说:
盛漪兰(赵琬琰)黎祖母,你和珺兰一起午觉罢。
盛老太太本要去佛堂,闻言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掀开被子一角,把小人的脑袋挖出来,温言道:
盛长枫事儿都完了?
珺兰沮丧的点点头。
老太太又问:
盛长枫吓着了?
珺兰抬起头,点了点头:
盛漪兰(赵琬琰)黎嗯,是被吓到了,倒是没办法,早知道的事,做都做了。
盛老太太揉揉孙女的头发,哄道:
盛长枫好了,都过去,不要再做出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
珺兰埋到祖母怀里,整个脑袋都闷在熏染着檀香的衣服里,忽然一阵心酸,低声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祖母,您说我是不是个坏人?我故意纵容着她们,每次可儿生病,我就放出风声叫三哥哥知道,大哥哥下学也是我特意叫银杏知道的,银杏跑出去第一次后刘妈妈来训斥过的,是我挡在前头让银杏觉得有恃无恐,然后她才会胆大妄为的一次又一次的去烦惹二哥哥!……银杏老是翻我和六姐姐的东西,也总是打听寿安堂的事儿,我早就已经厌了她的!我知道大娘子最恨丫鬟勾引二哥哥,只要事情一旦闹大了,她必定会狠狠收拾银杏;而且我也知道,林小娘不喜欢可儿才会将她打发来,大娘子有机会必然会送可儿回去恶心林小娘……我也开始算计人了,可……我真的不想做这样的人!
说着说着,鼻头一酸,便掉下泪来,她觉得自己和林小娘越来越像了。
珺兰伏在盛老太太怀里呜呜哭个不停,泪水湮湿了大片的衣裳,盛老太太慈爱的抚着她的小小的肩膀,搂着她慢慢摇着,好像明兰还是个小婴儿,揽着她的脑袋不断低声哄着:
盛长枫哦,哦……好了,好了,乖珺丫儿,别哭了,这世上谁也不想光明正大的活着。谁不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可有几个人能够呢?
珺兰听出盛老太太语气里的无奈和沧桑,心里难过,从那四个丫头第一次闹腾开始,她就开始思量了。九儿虽然爱管闲事,但究竟还消停,她娘是盛府内宅总管,不能动她;媚儿脾气大,慢慢收拾就好了,估计少不了一顿苦头;可儿是诱饵,也是烟雾弹,能把王氏扯进来顺手撵走;最麻烦的是银杏,大娘子派来的人,轻易动不了,动了也容易得罪太太,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娘子自己收拾掉,靶子便是长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