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读书,堪堪过了三五日,庄师娘把所有事物都收拾好了以后,便向老太太提出每月早找几个下午教授四位姑娘的琴艺,盛老太太刚开始并不同意,怕累着庄师娘,结果庄师娘很江湖义气的拍着胸脯保证,盛老太太没有办法只得答应。当时正在梨花橱里补觉的明兰听见了,恍然大悟,难怪庄先生的学费如此之高,果然是物有所值,原来人家是买一送一呀
不过通常附赠的未必是好,庄师娘比庄先生还不好糊弄,庄先生那儿一不用交作业二不用背书回答问题,有空写两笔文章便够了。可庄师娘却是钉是钉铆是铆,女孩们面前各摆着一架七弦古琴,师娘一手一指的教会姑娘们,还限时检查考试。
一通宫、角、商、徵、羽下来,直弄的明兰头晕眼花,两耳生鸣,她终于明白,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艺术细胞,古琴课上如兰也很受罪,她又不比明兰有耐性,一下午就可以拨断五六次琴弦,墨兰倒是天生的才艺好苗子,一上手就会,弹起来行云流水,可能珺兰便是墨兰的克星吧!虽然墨兰弹得不错,可在自小就聪明伶俐、过目不忘的珺兰那里,简直就是自惭形秽。
不过古琴这东西呢,通常曲高和寡,在这个时代,多数老百姓的终极目标还只是温饱,估计能懂琴并欣赏的古人不会比古代熊猫多,明兰掂量了一下自己作为六品官庶女的身份,心想将来的夫婿只要不是十八摸的忠实听众就偷笑了,哪敢要求人家能听懂这种高级货。
但是珺兰却不这么认为,即使将来的夫婿不能懂琴,但毕竟可以陶冶情操。
大约一个月后,华兰从京城寄回第一封家信,盛老太太眼睛花看不清楚,王氏又不识字,里面有些内宅的私密话不好让男孩子和仆妇知道,本来老太太怕珺兰身子受不住,便让如兰和明兰读信,两人读的磕磕巴巴的,最后还是珺兰将信流畅的读完。
这是一封平安信,大约是说婚后生活很幸福,袁文绍对她也颇为体贴,只是屋里原来有两个通房丫头都是从小服侍在袁文绍身边的,这让华兰心里很不舒服,不过自从成亲以后袁文绍再也没有机会过她们。她的公公忠勤府的老伯爷倒是很喜欢这个活泼讨喜的新媳妇,不过婆婆就淡淡的,只宠着大儿媳妇。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大儿媳妇是伯爷夫人亲表姐的女儿,难怪插不进手,不过因为袁文绍在外头颇有出息,在那个低调的伯府里也是算得脸的,府里上下婆子管事也不敢小瞧了华兰,所以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明兰一边听,一边觉得不错,公公到底是伯府真正的掌权人,有他喜欢自然是好事,一般来说,公公喜欢儿媳妇只要不喜欢到天香楼去,可都是好事!
可珺兰却一边读信,一边觉得有些担心,一个新媳妇就是因为活泼讨喜才得公公喜欢,那要是以后不活泼讨喜了,或者没有时间活泼讨喜了,那是不是连公公也不喜欢了,人都是会变的,华兰会变,可华兰的公公也会变。
王氏全都听完了,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她知道华兰素来挑剔,有三分好她也只夸一分妙,如今这般说,估计是婚后日子挺滋润的。
盛长枫父母倚仗大儿子也是常事,看重长媳更是平常,叫大丫头不要往心里去,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要孝顺公婆,服侍夫婿……
盛老太太忍不住唠叨。
王氏叹气道:
香小娘我自然知道是这个理,可华儿自小就是家里的头一份,从未叫人盖过去,如今……哎,待到以后分了家就好了,反正伯府归大房的,华儿两口子自己过日子也是不错的,况且女婿也是一个能干的。
若是平常,盛老太太当然会说两句‘父母在不分家’之类的大道理,可她心底到底也是心疼自小养过的华兰,一颗心便顺了过去道:
盛长枫在长辈跟前学一些规矩也是好的,以后自己分了家单过,便都是有章程了,倒是早些有喜信才是最要紧……
看着祖母和母亲如此担心,珺兰也很担心,大姐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想了想,然后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祖母,不如我去京城看看大姐姐吧!
盛老太太听了,皱着眉摇了摇头说:
盛长枫这,这……
珺兰深知老太太会犹豫不决,然后又劝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祖母,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大姐姐嫁入袁家一月有余,而且因为路途遥远,并未归宁,所以我想去看看大姐姐。
老太太想了想,说:
盛长枫可,可是祖母担心你身子受不住,。
珺兰听了,笑了笑然后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祖母,我知道您担心我,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好的,更何况我听说京城气候比登州气候好许多,所以我想去京城看看大姐姐。
王氏想了想,然后说道:
香小娘老太太,既然珺兰想去京城看大丫头,不如就让她去吧!我相信珺儿能够照顾好自己。
王氏也觉得珺兰的提议不错,所以急忙说道。
老太太听了,想了又想,然后开口说道:
盛长枫好吧!要是没有人亲眼看见大丫头过得幸福,我也是不会放心的。既然你想去京城看望大丫头,那就去吧!不过你一定得答应祖母,路上好好的照顾自己。
珺兰听了,连忙点头,然后说:
盛漪兰(赵琬琰)黎好,我答应祖母,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盛长枫秦妈妈,蒹葭,伊人,一路上你们可得好好的照顾七姑娘,可不能让七姑娘生病了。
盛老太太严厉地看着珺兰后面的三人说道。
三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后,珺兰就启程去了京城。
时日如梭,盛府平静无恙,盛老太太一边慢慢整理府内规矩,王氏也渐渐掌回了管家大权,一应事务皆照个人等级行事,如有不能决定的事情便问老太太。盛紘瞧见府内秩序井然,仆妇管事也妥帖听话,也十分满意,可唯独林栖阁怨声载道,盛紘记着孔嬷嬷的话,强撑着不去理睬林小娘,连枫哥儿和墨姐儿说情,也摆出一副严父面孔,把他们一一骂了回去。
林小娘怎么肯罢休,十几年的专宠她早已经受惯了,于是便使出种种手段一忽儿生病,一忽儿幽怨,一忽儿哭诉,一忽儿挑拨,可盛紘到底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相同的招数一用再用,便是再好的招也用老了,盛紘已经产生了不弱的抗体。范儿年少时盛老太太待他的种种恩情不时涌上心头,愈发觉得自己不孝,想起为何母子生分的缘由,便产生多米诺情绪效应,遂硬起心肠,冷着林小娘,把一腔热情倒向工作。
鼓励耕织,调配商贾,短短两三年里治理的登州丰饶富庶,上缴不少税赋,做出不错政绩,加之他惯会做人,地方京中的熟人都常有打点,三年一任期满时,再次获得考评绩优,升了从五品并获连任。
官场得意,仕途顺畅,盛紘便不大注意老是闹别扭的林小娘心情,反倒对着不大着调脾气不好的王氏,吐呀吐的也就习惯了,时不时的与王氏吵上几句,因他如今立身甚正,王氏已无说辞,但凡她有不当举措,反被盛紘抓住刺中。什么‘不孝’‘不敬’‘不恭’‘不贤’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王氏毫无还手之力,盛紘次次大胜而归;平日去去年轻漂亮的香小娘和萍小娘处调剂一下心情,指点下儿女学业品行,日子倒也过的悠哉。
林小娘一瞧情况不对,便打点出万分的温柔手段,并不敢再提什么出份的要求,费了姥姥劲儿才把盛紘哄了些回来,但至此也老实了不少。
珺兰窝在寿安堂,和盛老太太还有明兰做伴戏耍,一老两小甚是相得,融融恰恰,笑闹不断,每次盛紘来请安都觉得寿安堂气氛十分舒适惬意,便也放松了心态,与老太太越聊越自在,有时拿着明兰刺绣失败的作品,调侃宠溺一番,加上墨兰如兰的凑趣,长柏长枫也算读书有成,妻妾也收拾了脾气,乍看下,居然一家和睦,盛紘几有国泰民安之感。
这天下午又有庄师娘的古琴课,珺兰从上午起就觉得头昏脑涨,眼花缭乱,但是珺兰一直忍着,可偏偏庄先生犹自讲个没完,再这样拖课下去,中午就没有时间休息了,哀怨地抬头看,发现除了明兰与正在练字的长栋以外,其他人都抖擞的进行学术讨论中。
现下京城里最热闹的话题正是三王爷和四王爷的大位之争,三王爷新纳了不少妾室,日夜耕耘,累的眼冒金星,却广种薄收,至今没有生出儿子来,王府里请满了道士和尚,日日烧香祝祷,引的不少原本观望的言官御史不豫,而四王爷的独子却茁壮成长,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四王爷心宽体胖,反倒脾气见好,簇拥着日众。
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关于储位人选的争论已白热化,两边各有各的人马摇旗呐喊,动不动引经据典,吵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