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兰出嫁以后,如兰就住进了葳蕤轩,盛紘训完话,如兰就阴沉着脸回了闺房,一脚踹翻一个大理石面的乌木如意小圆墩,然后扑到床上,用力撕扯着锦罗缎子的枕头,后头王氏跟着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骂道:
香小娘死丫头,你又发什么疯?
如兰嚯的起来,大声道:
王若弗四姐姐抢了我的玉锁也就算了,那是林小娘有本事;凭什么连明兰那个小丫头也越在我的前头,我还不如一个小妇养的!
王氏一把扯住女儿的胳膊,拉着在床沿坐下,点着额头骂道:
香小娘你父亲后来不是又给你补了一个玉锁吗?玉色只在墨兰那个之上,你个没知足的东西!明兰那个是老太太给的,你自己不愿意去寿安堂,这能怪的了谁?
如兰恨道:
王若弗我可是嫡出的不论我去不去讨好祖母,她都应该当最重我才是,如今不过教明兰哄了几天,竟然连嫡庶都不分了,偏偏还整日里说什么规矩礼数,别笑死人了!一个庶出的小丫头,给口吃的就是了,难道还当她是千金大小姐了!我听人说,外头人家的庶出女儿都是当丫头使唤的,随卖随打,哪有这般供着!
王氏气极了,旁边刘昆家的笑着递上来一杯茶,一边打发走一干小丫头,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道:
晏明远姑娘年纪还小,不知道,只有那些不识礼数的商贾和庄户人家才不把庶出的女儿当人看,越是显贵的人家,越是把姑娘家一般对待的!要知道姑娘可是娇客,将来嫁人总有个说不准的。当初大娘子在娘家之时,有两个远方的表姐,一个嫡,一个庶,那家也是一般当小姐供着;论亲之时,嫡的却嫁了一个高门大户,而庶的却嫁了一个穷书生,可也是天有不测风云,哪知那高门大户竟然后来没落了,反倒是那穷书生一路官运亨通,家兴人旺。那庶的也是一个厚道的,念着当初的情意,便时时帮衬娘家和嫡姐家,后来,连那嫡姐的几个儿女也都是她照应着成家嫁人的呢。
如兰气鼓鼓的听着,冷笑道:
王若弗刘妈妈这是在咒我也如那嫡姐一般了?
王氏一巴掌拍在如兰背上,骂道:
香小娘你个没心眼的东西,刘妈妈是咱么自己人,说的都是贴心话。刘妈妈是说,越是大户人家,越不能让人家说闲话,女孩子没嫁的时候都是一般的对待;倒是你,成日里头争风要强,自己却又没有本事,讨不得主君老太太的欢心,你学不得你大姐姐也就罢了,可你也学学明兰呀!
如兰闷着不说话,想起一事,道:
王若弗母亲当初不是说老太太没什么可巴结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是金又是玉的。出手竟然这般大方。
王氏也很郁闷:
香小娘烂船也有三斤钉,是我太糊涂了,想她还是有些棺材本罢。
想了想,又苦口婆心的劝女儿,道:
香小娘你这孩子也太不容人了,你六妹妹这般从不与你争闹的,你竟然也送不下,偏偏你又没什么手腕,将来怕是要吃大苦头。不过说到底,你又何必与她们争,诚如你大姐姐一般,你的身份在那儿,将来必定嫁的比她们都好,过的也比她们都舒服,眼前闹什么?没的惹你父亲不喜欢,就算是装,你也给我装出一副姊妹和睦的样子来!
如兰似有些被说服,艰难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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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庶子庶女的地位,大家讨论的十分充分,我这里要说的是,古代中国是个很大的国家,三教九流,各个等级的都有,有像《红楼梦》里把庶女(三个春)娇贵教养的公府大家,也有像《满庭芳》里面不把庶子庶女当人看的人家,这都是很正常的。
古代做官的往往忌讳多一些,因为官场上有德行考评,所以很少宠妾灭妻(除非他不想做官了),也很少把庶子庶女当猪当狗的,大多数都是面子上过的去。
但是商贾人家的则宽泛多了,古代对商人评价之低不是空穴来风,商贾之家出现的规矩混乱和伦理破败的确是很多的,比如秋李子的《雀栖梧枝》里,那户大富商户不是老子一死,长子就把庶妹送给县令老爷做妾了么?也导致了他们家族被人看不起。
当然因为中国历来是官商不分家,所以和官搭边的商人家就又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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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根据庶子自己的能力,有个亲提了袁世凯的例子,这是很对的,袁世凯当年那事闹的很大,还上了报纸头条,但即使是袁大头权势滔天,许多老学究还是站在宗法这一边。
不过也有例外,晚清著名的谭延闿,父亲是晚清与张之洞齐名的封疆大吏谭钟麟,谭延闿也是妾室所生,但是实在是太优秀出色了,在那个乱世,曾经任两广督军,三次出任湖南督军兼省长兼湘军总司令,授上将军衔,陆军大元帅,谭氏宗族几乎都靠他护着,还是著名的书法家,一手谭体至今有人临摹,以至于影响其母在宗族中的地位,他母亲去世时曾发生这样一件事。
谭宅位于谭姓族祠的后进,灵柩出殡必须经过族祠出门。按照族规,妾死后不能从族祠大门出殡。因此,族人力劝谭延闿不要坏了族规,从族祠侧门抬出,有的还挡在大门口,谭延闿目见此状,怒不可遏,一气之下仰卧棺盖上,命扛夫起灵。灵柩抬到族祠大门口时,他大喝:“我谭延闿已死,抬我出殡!”族人见状,顿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只好让路,让扛夫抬棺从族祠大门出殡。由于母亲的遭遇,谭对封建习俗颇不满,誓不纳妾。谭妻生了一子三女,很早便去世了,临终前嘱咐谭延闿,望他不再婚娶,将几个子女带好,谭对夫人的遗嘱颇能信守。
中国讲究的是中庸之道,总是有少数例外的,大家不要较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