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兰坐在如兰身边,难得有耐心的教导妹妹:
林噙霜诚然父亲和祖母都帮了大伯伯许多的忙,可是如今养在老太太身边的是明兰,虽然珺兰也在,可珺兰从小身子就孱弱,本身陪在老太太身边的时间就不多,所以你时时刻刻都要记住,父亲的女儿更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再过不久我便要出门子了,到那时也不能再提点妹妹了,之后如儿遇事得自己多想想。
如兰嘴唇动了动,一副犟头倔脑的样子,华兰努力更耐心一些:
林噙霜你,珺兰和我都是一母同胞的姊妹,纵是往日里吵过嘴,难不成姐姐会害你?以后你切莫动不动就与墨兰争吵,那个死丫头惯会惺惺作态,心思又机巧,你到时候不免吃亏,大不了你不许她玩便是了,以后若是闷了,你可以去找六妹妹和七妹妹罢了,六妹妹与七妹妹感情最为要好,因此也会看在七妹妹的面上对你客气些,而且我瞧着六妹妹倒是不坏,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去找六妹妹和七妹妹商量,虽然六妹妹和七妹妹比你小,行事为人却比你妥当多了;这才多少日子老太太已经把明兰当成心肝肉般的待着,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你瞧着近日父亲多疼她!
如低着头,不以为然的撅了撅嘴巴,嘀咕道:
王若弗她们如何能够与我相比,她们都是庶出的,自得讨好卖乖才有一席之地。我可是大娘子生的。
华兰用力的顿了一顿:
林噙霜没错,我们三姊妹都是大娘子生的,所以也得拿出嫡女的气派来,不要临了反倒不如庶出的出挑!
……
五月初三,风和日丽,天温气暖,宜嫁娶,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一路而来,盛府内也到处扎花点红,装点的一派喜气洋洋,珺兰一早就被秦妈妈拉起来打扮,而明兰也一大早就被崔妈妈拉起来打扮,两人头上挽着两个圆圆的蝴蝶鬏,绾着一对红珊瑚珠镶的金丝缠枝发环,上身穿大红色的镂金丝钮折枝玉兰锦缎交领长身袄,从膝盖起露出一截月白云纹的绫缎绉裙,往镜子里一照,再鼓着小胖脸颊一笑,嘴角一颗小小的梨涡,活脱脱一个喜庆的年画娃娃。
去葳蕤轩时,珺兰见到墨兰和如兰还有明兰也是一般彤红喜气的穿着打扮,胸前都用细细的金链子挂着盛维送的璎珞盘丝金锁,然后她们按照次序跟华兰道别。
盛纮祝大姐姐鸳鸯福禄,丝萝春秋,花好月圆并蒂荣华。
王若弗大姐姐喜结良缘,望大姐姐和姐夫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子孙兴旺,枝繁叶茂。
盛老太太……京城天气干燥,大姐姐记得平时多喝水,对皮肤好。
实在想不出来了,她们就不能给她留几句成语说说吗?
华兰看看明兰,眨眨眼睛,好容易酝酿出来的一些泪意又没了。
这时,珺兰走过来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大姐姐与大姐夫佳偶天成,永浴爱河,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王氏又交待了几句之后,旁边走出一个珺兰和明兰没有见过的嬷嬷,身穿一件暗紫色团花比甲,华兰不甚明白的去看母亲,王氏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的说道:
香小娘请这位嬷嬷给我们姐儿说说夫妻之礼吧。
说完便带着一众人等离开葳蕤轩,珺兰立刻明白了,心里轻轻切了一声,明兰拉了拉珺兰的衣服小声的问道:
盛老太太七妹妹,那个嬷嬷是干什么的?怎么母亲神神秘秘的,生怕我们知道了似的?
盛漪兰(赵琬琰)黎六姐姐,母亲当然会神神秘秘的了,因为那个嬷嬷要说的事情,是大姐姐和大姐夫如何圆房的礼节。我们几个年纪太小了,所以现在不能够听。
珺兰一说完,明兰的脸就红了。
不过看墨兰和如兰都是一脸无知的样子,即使珺兰和明兰知道,也不好显得太有智慧,所以只得装傻。
此时外头已经来了不少夫人大娘子,王氏便要去待客,顺便把四个女孩子一起带去见见人,她们四个被妈妈领着在女客面前转了一圈,大红袄子映着雪白娇嫩的小脸,如同花朵一般鲜艳,引得众人俱是啧啧赞叹,这个伸手摸一把,那个扯着细细看问。
盛紘刚到登州上任不过一年,盛府便与当地的官宦缙绅相交尚浅,众女客依稀知道这四个姑娘当中只有两个是嫡出的,但是偏她们四个都是一般打扮,王氏也不好在这繁忙当口当众指明了说,于是一干夫人大娘子只好各自凭着兴趣手感了;喜欢清秀文雅的都去看墨兰,喜欢端庄骄矜便去扯如兰,喜欢老实规矩便去拉明兰,众人又见珺兰最小又生的玉雪可爱,行止规矩大方,偏身子幼小圆矮,手短脚短,行动也娇憨稚气,很是让人喜欢,反倒摸的人最多。
珺兰的小脸也不知被这群卖火柴的老女孩摸了几把,不但不能喊非礼,还得装出一副被摸很荣幸的样子;不过当小孩也不全是坏处,珺兰几个至少比新娘子早一步看见了传说中的大姐夫袁文绍。
新郎官今年有二十岁,属于晚婚一族,生的是体健貌端,面白有须,可能是昨天连夜刮掉了,所以只在颊上显出一片浅青色,一身大红喜服显得鹤势螳形,目光明亮,举止稳重,和三十多岁却斯文白净的岳父大人盛紘站在一起,更像是同辈人。
王氏拉着袁文绍的手上下打量了大约半柱香,直看的女婿脸皮发麻才放开手,然后又说了半柱香时间的‘多担待’之类的嘱托。
礼过后袁文绍带着新娘子上了船,由伯父盛维和长弟盛长柏送亲,王氏在盛府大门口哭湿了三条帕子,盛紘也有些眼酸。
当天盛府内开了十几桌筵席,又在登州有名的鸿宾楼里开了几十桌加席,足足热闹到半夜宾客们才离去,古代的夜生活没有小孩参与的份,珺兰和明兰早就被妈妈带回寿安堂,小手掩着小嘴不住的打呵欠,蒹葭和秦妈妈把珺兰安置妥当之后,盛老太太和两个小孙女一同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小珺兰说着婚礼外头的情况,听着听着,盛老太太忽然道:
盛长枫珺儿、明儿,给祖母背一首说婚嫁的诗吧。
珺兰听了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好吧,那六姐姐先背吧,毕竟你是姐姐。
明兰最近正在学习《诗经》,想了想挑了一首最简单的,便朗声说道:
盛老太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盛长枫明儿背的不错,珺儿该你背了。
珺兰最喜欢诗经里的《摽有梅》:
盛漪兰(赵琬琰)黎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黑暗中,盛老太太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一抹伤悲的意味,似乎自言自语道:
盛长枫明儿,珺儿可知,祖母年少之时,最喜欢的却是那首《柏舟》,真是朝也背,晚也背,可现在想来。还不如《桃夭》的实在,《摽有梅》的美好,女人这一辈子若真能如桃树一般,明艳的开着桃花,顺当的结出桃果,才是真的有福气。若是一辈子真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想必女人的一辈子一定幸福美满。
明兰困极了,根本就没有听清楚祖母在说什么,依稀像是在说种桃子,于是迷迷糊糊的回答道:
盛老太太……桃花好好的,要是结不出桃子,应该是土地不好,换个地方种种就是了,重新培土施肥浇水,总能成的,除非桃树死了,不然还得接着种呀……
盛老太太初初听了,不禁愕然,想想又有些莞尔,再去看小孙女时,发现小胖妞已经沉沉的睡去了,小脸白嫩嫣红,嘟着小嘴,还轻轻的打着呼,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小孙女的睡脸,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
而珺兰并不发表意见,她虽然很憧憬未来的情感,却深知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
当夜,王氏喝了一碗安神汤,满怀着对女儿的担心,昏昏沉沉的歇下了,而喝的醉醺醺的盛紘,则被林小娘早疏通好的人手扶去了林栖阁,那里她早备好了解酒酸汤和热水毛巾,歇下后两人一阵云·雨,林小娘见盛紘心情很不错,根据她的经验,这会儿的盛紘特别好说话,于是准备好的说辞就要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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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鄘风·柏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解释:飘来一条柏木船,飘呀飘在河中间。蓄分头的那少年,实在讨得我心欢。誓死不把心来变。我的娘呀我的天,就不相信我有眼!飘来一条柏木船,飘呀飘在大河旁。蓄分头的那少年,实在是我好对象。誓死不把手来放。我的娘呀我的天,就不相信我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