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从汴京城出发已有两月有余,再过几日便可到达边阳关,听闻边阳关地势恶劣,一片荒凉,黎素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两月前,她的同胞哥哥黎阳接到了皇上旨意,命其率领五万精兵到边阳关,助其城主剿匪,然临行前夕,同胞哥哥害了急症,换了几任大夫药石无医。
黎素怕皇上怪罪,不顾爹爹反对,偷了哥哥的令牌扮作他的模样,代兄出征。
这个决定应当是正确的吧?
入夜,黎素提着澡盆偷摸地离开了军营,一溜烟儿地闪进了山涧。她已许久不曾痛快沐浴过了,白日发现军营驻扎的不远处有一湾山涧,水流清凉透彻,因而心思动了,便趁着入夜,一人偷偷地跑了出来。
黎素脱了衣服跳入水中,泉水叮咚,冰凉的山泉水滋润着她每一寸肌肤,她贪婪地感受着流水的轻抚,舒适地闭上了眼。
这种痛快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了。
正当黎素享受着鱼儿一般的欢愉时,岸边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响动,黎素一怔,机警地将大半个身子隐没在了水中,压低声音道:“谁?”
没有人回答。
“扑通”一声闷响,有东西入水了,并且朝着她游了过来,她本能地想用脚去踢,但是却被对方一把抓住,翻入水中。
黎素因为呛水想呼救,然而一双大手覆盖在了她的口鼻处。
是人!
岸上有人说道:“主人,还搜不搜?”
“他身上带着伤,应当是跑不远的!”
“可这附近有军营!我们要不要......”
“嘘!撤!别打草惊蛇!”
不知过了许久,黎素觉得自己再不换气可就要憋死了,于是她用力地将抓住她的人推开,随后露出水面奋力地朝着岸边游去。
“呼呼”她趴在岸边大口地喘着气,方才抓着她的应当是人吧?
然而还不等她想明白,泡在水里的腰又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她一挣扎,整个人便被卷着翻了过来,又被拖回了水中。
黎素挣扎着,她的口鼻呛进了一些水而变得更加紧张,四肢本能地不断地“扑腾”着。
儿时,她曾听嬷嬷说过,只要有水的地方便会有水猴子,水猴子会抓住入水的人儿,将他们拖入水底做自己的替死鬼。
遇到水猴子了?
黎素已经呼吸不上了,扑腾的劲力也比方才小的多,她的四肢先她想活的心思一步,放弃了任由自个不停往下沉。
要死了吧?真是有点可惜。
突然她瞧见一个身影朝着她游了过来,她感觉有人将她托住,随后那人用嘴将一口人气渡进了她的嘴里。
她又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出于本能,她不管不顾地吸允着对方渡过来的气息。
江湖儿女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能活下去的话,什么都可以舍弃!
她终于被人拖到了岸边。
恢复意志的那么一瞬间,她立刻将濒死时抛弃的一切捡了回来,于是顺理成章地记起自己其实是赤果着的,羞耻心迫使她将头往草丛里一埋,“你别看!”
并没有人回答她,但是对方将干净的衣服丢到了她的旁边。
“不许看!”黎素又警告了一番,她将内衬胡乱套了一下。
那人始终没有说话,黎素又道:“方才是你把我拖入水中的吧!”
依然没有人回答黎素的问题,因而她继续问道:“你是谁,为何又在此处!”
许是觉得黎素问题太吵了,那人这才开口道:“你给我闭嘴,若非我,你早就死了!”
这便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黎素气恼:“我明明在此处好好的,倒是你突然出现将我抓入水中,我也不至于差些溺水而亡!”
大概是觉得自己理亏,那人再无辩解,黎素匆匆看他一眼,见是个眉眼间带着几分妖娆的男子,又一懊恼,收了自己的东西碎碎念道:“我瞧你也不像是正经人家,刚刚那群人为何追你?”
“你一个女儿家,大半夜的在河边洗澡,也瞧着不太正经吧!”
“你!”一句话使得黎素哑口无言,不过也是,正经的姑娘家,可不爱在这山涧里头洗澡。
她将衣服穿戴干净之后丢了一件备用的:“脱了吧,夜里冷,你这刚从水里爬出来,不得冻死!”
那人无话却也主动地换下了湿衣服,沉吟片刻,道:“今晚……”
“不必说了!”黎素打断他接下来想要说得话,“你只当今夜从未见过我,我也从未见过你!”
“那姑娘的清白……”
“不必!”黎素依然将对方的话给打断了,“你不说我不说,根本无人知晓,你便当作是一场梦,余下你被人追杀也好,冻死在这岸边也罢,皆与我无关。”
话虽说得绝情,黎素离开前却也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留给了对方,“行走江湖必备良药,不必言谢,就此别过。”
男子看着匆匆离去的身影,唇角一勾,并未多言。只是此处距离军营并不远,再加上这荒郊野外,平白出现个姑娘,也着实令人费解。
黎素偷摸地潜回了军营,她自以为无人发现,却不想朱一延正黑着脸在军帐中等着她。
“朱,朱副将。”黎素有些心虚,她将浴盆往身后藏了藏。
“去哪了!”其实不用朱一延问,看对方手拿澡盆的模样便知对方去向,“我跟你说过几次了!”
黎素果真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二、三……”
“够了!”朱一延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他就知道自己当初不该心软,这小丫头片子迟早有一日会闯出大祸来的!
“别生气,没人发现我!”
“待到有人发现,便是诛九族的死罪!”朱一延打断道。
黎素一慌,立即用手指抵着唇瓣小声地“嘘”了一下,“朱副将,小心隔墙有耳!”
“你啊你啊!”朱一延压低了声音,“你以为带兵打仗是儿戏吗!在这般胡闹,黎府上下几百条人命都得搭上!”
黎素感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知道了,往后都听朱副将一人的!”
每一次犯错,这丫头片子所说的话皆是这一句,可真正等到下一次时,这句话也就只是一句口号而已,朱一延只觉得脑袋一阵疼痛。
黎将军,你可得快些好起来啊!
“过两日便到了边阳关,听闻边阳关城主晏子君为人粗鄙,行为乖张,你可别露了马脚。”朱一延叹了一口气,方才严厉的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黎素听他口气便知这件事翻篇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天色晚了,我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