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漪星阁。
“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一吃完晚饭后,公孙亦琛就跟在后头,像是有什么要问我似的。“有问题就问。”
“你,”他一直看着我下棋的右手,似乎有些奇怪。“手没事吧?”
“为何这样问?”手臂虽然已经好多了,但那些红线一直没有消失,自己看着还好,要是被外人看到,估计就会被吓到。
“凌晨那个时候,你在街上帮那个小女孩上药的时候,她抓了一下你的手,你的反应似乎特别大。”他试探性地问了问,感觉他也有些不确定似的。
“没事,昨晚不小心弄的,手臂有些疼,我已经擦了药了。”
“哦,”他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之前你说的就是昨晚的事吧,终究还是我大意了,没有完全放在心上,害的那些百姓受伤、流离失所。”
“普通人听到这种事,都估计会当成是猜测而已,关于安遇深的事,只知道他会动手而已,你心里也不必想太多。”这事,说到底,也还是跟自己有关,自己也有责任。
“那你呢?当自己是普通人吗?”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证明这几日她有悄悄去过九安了。
“我?”手里拿着的棋子突然停了下来,这问题似乎自己真的没有想过呢。
“牧家祖上都是这么过来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既然来到了这个世上,成为了牧家的一份子,我就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做好我该做的。”人出生前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只能听天由命。“也许吧,我这辈子遇到的已经够多了,再多一点也无所谓了。”父亲和大哥二哥一定有什么事一直没说,而且是关乎于自己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会要了她命的事。
“可你父亲、两个哥哥,甚至于我,都会在乎的。”这话,他完全没有思考,是脱口而出的。“他们只希望你能过躲过那些苦难,平安地过好如同你在西照的日子就行了。”
“要是没办法躲过呢?”不知不觉,似乎跟他聊的话题都上升了到了这个程度了。“该来的总会来,你这么一洒脱的人,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洒脱?”他是挺洒脱的,但到了她这,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我只是想你平平安安的,还有你家人亦是如此。”
“你突然这么严肃,弄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突然间,有点想笑了。
“我只是想劝你而已,在关于你的事上,我一向都是很认真的。”
“公孙亦琛,”这盘棋今晚怕是下不完了。
“嗯,”他突然盯着我看,眼睛里满满都是认真要听我说话的样子。
“你应该有悄悄调查我的事吧。”这事,突然间有种想说出来的感觉了。
“呃,”这事确实有,但他不太好就这样承认了。
“也没什么,我倒觉得,这事,西照很多人都知道。”看到他这样,我突然有种想说出来的感觉。
“我都知道,你心里不想说就别说了。”他看我要说的样子,立刻制止了。“谁都会有个青梅竹马、自己一直喜欢的人,我懂。”
“三年了,关于他的事我始终都没办法忘掉,每次那些提亲的人上门,都会让我想起他死去的时候的样子。”三年了,无一例外。
“我知道,你拒绝了那么多人,应该就是因为你很喜欢他吧。”这话他说出来的时候,虽是笑着说着,但心里真的是很不好受。
“即使那个时候年龄还小,但他无论是在哪一方面,在当时的西照都是令人惊叹的,甚至连西照先皇都很欣赏他,这样的人,应该说是天之骄子吧。”说起他,不知怎么,心里会有种想哭的感觉。“当时事情败露后,皇上很快就派人去抄家了,在还未到达他家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能是不敢面对我吧,也知道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便在他自己房间里自尽了。当时我还在宫中,去接师傅回家后,因为师傅的身体的关系,我一直都在他身边照料他,没时间顾其他的。之后师傅去世后,我才接到消息,他在抄家之前便自尽了。”
“之后呢?”
“之后,因为他家的事,他死后是连尸首都不能留的,要被弃尸于荒山野岭的。但我还是求了现在的皇上顾元,在大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他才勉强让我火化了他的尸首,悄悄地将他的骨灰撒在了我们常去的江边。”这些事,自己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
“也许吧,他知道他要是还活着,你也许会为了他豁出一切去救他,他自己自尽反而对谁都好。”他虽然不认识他,但看她这个样子,或许他也是这样想的。“之前顾元才勉强保全了你,他自然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
“也许吧,不过逝者已逝,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似乎开始懂得了向前看这个道理了。
“真没想到,你今天会跟我说这些。”他自己都不敢想,这件事会是她主动说出来,而不是他问。“我发现你似乎变了很多。”
“呃?”
“有烟火气了。”从他第一次见她开始,好像就是冷冰冰的样子,加上她这个身份,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仙女似的。现在吗,说话也说的很多了,脸上的表情也多了。
“呵呵,”弄得我硬是含着泪水笑了出来。“能说出来,我心里真的舒坦了很多,不过这件事,你可得给我保密。”
“知道,”不用她说,他也会的。“好了,这么晚了,你也该睡了,明天军营里还有一批伤员,可得劳烦你多费心了。”
“嗯,我知道了。”
“嗯,那我先走了。”他起身,顿了顿,好像还有事似的。“关于牧家的事,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那我希望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能主动跟我说说,我已经跟你说了,关于你的事,我是很认真的。”
“呃,”没等我反应,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