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后半夜,姜韫趴在床边昏昏欲睡,又不敢靠温绍太近,万一一头栽下去碰着他,那可真的得不偿失。
温绍仍然双目紧闭,眉头一刻也未舒展,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姜韫已经听见了打更人的铜锣声,便知已经后半夜了,心下担心药要是凉了,等会温绍醒来就麻烦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替温绍掖好了被角,又一路小跑着去热药。药炉就在走廊边,两只蒲扇被扔在地上,煎药的婆子都去休息了。
姜韫没生过火,摸索半天也没生起火来,倒是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差点没被呛死。
她用力摇着蒲扇,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炉里的火腾的一下就燃起来了。姜韫将早已冷透的药罐端上去,才坐在了小板凳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温绍是被疼醒的。
他胸腹处挨了几刀,钻心火燎的疼。这次是他失策,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黎国不能留了。本以为他们真心求和,却是包藏祸心。先前兄长在的时候,其实没这么不太平。
温绍身上被缠了厚厚的纱布,他动弹不得,睁开眼时,入眼一片喜庆的红色刺激了他一下。
那他躺的这张床,是谁的?
温绍闭了闭眼,他觉得他要弄死那个蠢大夫。
其实戚北侯仔细想想,这是他夫人的床,人家大夫不把他弄到这来还能弄到书房去?只是侯爷他并没有这样想。
他侧过头,看见床边那把姜韫搬来的椅子,再一转目光,便看见了端药进来的人。
她身上鹅黄色的衣服不知从哪沾上木炭的黑色,连那张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颇为滑稽。
姜韫一进来就看见温绍睁着眼睛看她,心下暗暗庆幸这碗药总算没有白费。
“侯爷醒了,大夫交代过,要喝药。”
温绍动了动唇,这么晚了,她居然还守着他 。
姜韫放下药碗,伸手想扶他起来,又怕碰着他的伤,或者是温绍不让她扶,一双手顿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来,扶我一把。”
见他开了口,姜韫才小心翼翼的去扶他。
“不必如此,我没这么娇贵。”
二人看着桌上那碗药,气氛十分尴尬。
毕竟不熟,是夫妻也没用。
“侯爷不方便,我喂你吧。”
一眨眼的功夫,姜韫就端好了药坐在他面前。她将药放在唇边吹的不烫了,才送到温绍口边。
戚北侯很识相的咽了下去。
一碗药下去,姜韫拿起帕子替他擦去唇边的药渍,好半天又问了一句,“苦不苦?我这里有糖。”
她把大齐战神当小孩子。
温绍:“……”
姜韫觉得她自己挺自来熟的。指不定人家侯爷把她嫌弃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受了伤,早就轰出去了。
“那个……不早了,侯爷休息吧。”
说着姜韫就想往外逃。
“苦。”
温绍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你的糖。”
姜韫从小匣子里拿出一颗糖喂了他。温绍看见了,她那个小匣子里全是五颜六色的糖。
“我爹给我的。我从小就怕苦。让侯爷见笑了。”
她听见一声不轻不重的笑。
“人都怕苦,只是有些人更会忍罢了 。”
就像他这样,兄长不清不楚的死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哭一哭,就要披上战袍上战场。
姜韫背对着他,拿起药碗,“我去收拾收拾。”
“锦殷,你嫁给我,是我对不起你。”
她怔住了,都感觉快要哭了,温绍还知道自己对不起她啊。
“侯爷说笑了。锦殷既嫁了你,就应该担得起日后的种种。”
姜韫对他笑笑,“戚北侯是大齐的英雄,锦殷敬仰侯爷的风骨,谈不上什么对不对得起。”
“以后我遇到的暗杀会不计其数,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今日这样,你也看见了。”温绍勾唇笑了笑,“害怕吗?”
姜韫:“……”
温绍还会笑?!!而且笑起来还这么好看!
她坐到他床边,像是在说着最神圣的誓言,“姜韫只是想让侯爷知道,等侯爷回家的时候,心里记得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你,能有个人替侯爷打理好生活琐事。在外保家卫国的时候,不必挂念老夫人是否抱恙,一心只在战场上,保我大齐百姓安乐。”
姜韫扶着温绍躺下,替他盖好被子,“侯爷,不早了,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