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家的后院——
一眼便看见一棵老桑树旁有一口水井,水井不远处有一口装满水的大水缸。灰衣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将视线移开,一副静候主人的安排。
“请你们稍等一下!”孙毅行快步回屋,随后一手提着个水桶,一手拿着两个碗走了出来,“我帮你们打桶新鲜的井水吧!那样会凉快一些。”
来客道了声:“谢谢!”就牵着驴骡靠着墙坐了下来。
孙毅行先是舀了两碗水送到客人手里,紧接着说道:“我去拿个盆来盛水给你的驴骡喝。”
“哦。呃,那驴……”来客似乎有话要说却吞吞吐吐。这时,骡看到给自己喝的水,便迅速跑到木盆旁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弄得水花四溅。“苦菜,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来客喝道。
孙毅行微笑着:“没关系,让它尽情地喝吧!看它的样子好像很热,等下我再帮它淋一下身子好了。”
灰衣人拄竹起立,恭恭敬敬施了个抱拳礼,“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孙毅行拱手回礼道:“不必客气,你们是客人,这是我应该做的。请问,方才你说的苦菜是指?”
“那边的是我的同伴,”来客指了指骡子说道。“它是我在树林里遇到的,因为它一直跟着我,所以我们就做了同伴——你可以叫它晓漠。它有异食癖,特别喜欢吃带有苦味的菜,每当我喊苦菜,它就会回过头来看我……”
灰衣人轻咳了两声:好像讲得太多了。
“呃……不好意思,有个问题一直想弄清楚,刚才你所说的驴骡是指驴么?”来客不知为何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眼神移向地面问道。
“不是,驴骡是母驴与公马所生的后代。”孙毅行微微笑了笑道:“其实是前不久在一个村庄里,看到一位贵族带着一群人在游玩,那位贵族也牵着两匹既像驴又像马的动物。引来很多人围观,其中也有我一份。
那贵族就向村民们炫耀道:‘比较像驴的那匹是母驴与公马所生的后代,称为驴骡;反之比较像马的那匹是公驴和母马所生称为马骡。它们通称‘骡’,十分罕见,仅供给非常尊贵的人玩赏用。’”
灰衣人点着头心里想:哦,是这样啊,难怪我也觉得它跟常见的驴……那么说我岂不是捡到宝了?上天这么做的意思是——它还没有弃我于不顾吗?
“天快黑了,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呢?”孙毅行又在着手准备晚饭,脸上依然面带友善的微笑问道。
要想抵住诱惑,首先就是要板住脸,这样才不会给别人可接近的机会!或许此人心怀好意,但是像他那样的笑容,八成是用来勾引或是迷惑人的。所以,脸上必须不露出半点笑意。
“啊!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就不等了。”说完准备牵骡子走时,才发现它已经静静地站在桑树旁累得睡着了。
灰衣人顿觉手足无措之下,心中不由抱怨起来:真是……该怎办呢?他怎么那么迟才准备晚饭啊?要是早就吃过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了——我这是在推卸责任吗?最重要的是它睡着了,该怎么动脚离开?
孙毅行见来客神色有些不太好,“你们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又累又饿了吧?不嫌弃的话,就请吃完饭再走吧?!”本来是想帮匠诚他们留住生意,才请客人进屋喝水的。如今是出于对这个看似腼腆,又一副旅途疲惫的人的同情。
灰衣人心里还在挣扎:怎么可以随便在陌生人家里吃饭呢?还有如果驴骡很值钱的话,会不会……不,等等!难道我又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今天真的还没吃过东西,很饿呀!此情此景没办法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晓漠得要负一半责任啊!
如此这般的思想挣扎之后,脱口而出一句,“好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哦,好,我再去准备些干草吧。”
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觉得眼皮开始逐渐不愿睁开了,“这可不是打瞌睡的时候,不得不去水缸那弄点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了。好,趁现在没人得速度点。”
很快,孙毅行就从柴盛的房间里抱了一捆干草回到院子。看到正在舀水洗脸的客人,一时陷入了沉思状态:看见一个分不清身份的人,都会多看几眼是很正常的吧?因为面对着这样的人,自己会很难把握要用何种态度对待他才算合适?毕竟男女有别……
而眼前这位客人,看上去除了骨骼比较细,沉静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女声外,根本就很难判断他的性别、岁数之类的……这样盯着人家看会不会很失礼呀?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用袖子擦了擦脸的人,转身一看,好像有个人影,再定睛仔细一看,原来是去准备干草的人那么快就回来了,站在那瞪着自己。
被吓了一跳后,心想:他会不会是怪我,未经允许随便拿水用?或是担心我会把水弄脏,但是我并没有直接把手伸进缸里舀水啊!还是他怕脏水溅到缸里去?难道是我现在的样子很恐怖,把他吓呆了?
于是,立刻再次转过身往水里照,随着波动的水面,影像显得有些扭曲——
黑……除了黑了不少外,一切都还好。她的心这时才安了少许,只是背后那位的神情,令她疑云未解。
“抱歉!”不远处传来放下草后的道歉声,随后脚步声快速向屋内走去。
她皱着眉头:这附近的草还真长……百思不得其解,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么?
“果然不想承认来者是个女的,刚才的行为真是失礼。”他一边照看着正在加热的饭一边沉吟着。
院子里,他们吃过晚饭,骡子也睡饱吃足了。孙毅行把装满水的葫芦递给客人。这期间他也一直板着脸,没有再露出过笑容。
临行前,灰衣人对孙毅行客套道:“你真是个好人,他日若再相遇,必定答谢你!”她把磨镰刀的事搁在一边,只字不提。
孙毅行连忙摆手示意:“不用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不用记挂在心。”
…………
灰衣人牵着缰绳准备离开,骡子却停在原地,似乎并未打算随她而行。灰衣人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又生埋怨:它这回又怎么了?
她有些生气,带着责怪的眼神,转身表示不满,却见驴骡表情十分痛苦,全身开始发抖,眨眼间蹄子不稳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孙毅行耳内传来森的声音:我有话要跟你说。
“对不起,我要走开一会。”
灰衣人直愣愣地看着刚才还说他是个好人,而今却让人感觉整个一见死不救的人,带着冷漠的表情快速回屋,“这个人该不会是在干草里下毒了吧?”
来到柴盛房间,森探出头来:“我早就感觉到了,那匹骡中了很深的毒。你把你知道的关于清早苦菜的事告诉那个人,然后对她说‘你可以帮那匹骡解毒,但由于它中毒太深,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清除干净,让他们暂时跟着你。”
孙毅行将视线移开,“我不反对你去替骡解毒,但我不同意他们跟着我。况且他们跟不上……”
“我早就感觉到了,像你这样的气质,肯定会遇到拥有至阴至纯之血的人……事实也验证了的确没错,院子里那个人就是。你要去找的东西,是为了救人吧?”蚕的眼睛闪过诡异的光芒。
孙毅行的右手紧握那根生机勃勃的绿藤,绿藤上随之长出的毛刺,扎进了他的皮肤里,他闭上眼睛,道:“找到它只是为了不让它害人。”
“哦,那就当做是咯。院子里的那个人她身患重病快要死了。既然你是为了救人,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为了能够吸到喜欢的血,有必要这样说么?就像对待我一样,直接在她面前表明你的身份不就行了。”他的瞳孔里映着森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态。
“那样就太可惜了,我还想亲眼看看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呢?!你如果将她留在身边,我就不会因为突然饿,而去烦你了。还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我会证明给你看——事实。你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做什么呢?”
孙毅行回到后院里,只见灰衣人在不停地往驴骡嘴里灌水,“住手!你在干什么?”
“我要用清水冲淡它胃里的毒,但愿能通过尿液排出来。”
孙毅行夺过灰衣人手里的瓢,看到她含泪的双眼,“你的同伴中了很深的毒,我葫芦里装的是能够救它的药,是祖传的,不能随便让人看。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请到屋里等,之后我会告诉你它为何会中毒。”
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人用肯定语气告诉她,问题能够解决。可想而知那些话产生的效果,如同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希望。更何况在猛灌水,效果不大的情况下,眼前出现一丝希望,能不赶紧抓住吗?灰衣人跪在地上磕头,道:“那拜托了!”
森躲在门缝后全看见了:这位同伴还真是享受着跟人一样的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