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睡觉之前,我总要看看屋顶。
在灯光照射下,墙壁微白,隐隐泛着荧光的投影。直到确定屋顶与墙壁的连接处,没有出现异常,我才关灯睡觉。
实在困极了,合上眼一觉到天亮,总算是一夜安稳。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盯住屋顶发三钟分呆,直到确认一切正常为止。
我始终没有摸清墙壁浸血的规律,有时两三天一次,有时五六天一次,这让我十分苦恼,每天总是战战兢兢,坐卧不安,生怕哪一天躺在床上,鼻子眼睛上落下一滴凉凉腥粘的血。
屋顶第一次开始流血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看鬼故事的书,不经意间一抬头,因为当时只开着床头的小台灯,看到头顶黑糊糊一片,像浓稠的淤泥向下缓缓而来。
我以为是楼上渗水了,一骨碌跳起来,打开所有的灯。
我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脊背上一阵冰凉。
我那一定是血!
从那以后,我足足一个星期没敢睡觉,把屋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一整夜地盯着屋项。
还好,一个星期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我管他的,不就是一点血嘛,洒仗英雄胆,整半斤酒喝了,同样一觉到天亮。
后来又开始滴了,两三天一次,有时五六天一次。
时间久了,虽然不再是那么害怕了,但也有点不胜其烦,搬家吧,又缺钱。
找两盒白粉笔,在盆子里加水调好后,刷在墙上,抹去血迹。
看到墙壁如新,我有一点成就感,感到一点小兴奋。
滴吧,滴多少我就抹多少,奉陪到底。
后来真的又滴了,次数越来越频繁,粉笔不够用了,也就懒得去理它,反正不影响吃喝拉撒睡。
我事非以不辩为解脱,滴吧,滴吧,看你滴到何时。
总是在倒霉的我,也会遇到一点好运气,一天晚上夜游时,捡到一包石灰。可能是从过路的大货车上掉下的吧。
一百斤重,因为心里一定要和墙上的血较劲,就来了犟脾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石灰弄进出租屋。
当晚就开干,把石灰调好,重新把墙上整得雪亮。
累了半夜,带着我的成就感,一觉到天亮,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墙壁。
妈的,就像是故意装怪似的,墙上的石灰没有完全干,却又参杂着血迹了。心里很是冒火,暗自狠心道:
我滴,滴,随便滴,下班回来,再收拾你。
到单位上,胡乱混到下班,回到出租屋,又开干,反正我也无事,正好又有一袋石灰,不斗到底不罢休。
血还是在滴,我还是抹,越滴越频繁,量也越来越大,只到一袋石灰用完,最后我不得不承认我被打败了。
我滴吧,由你滴,我不怕也不管。
后来不止是从墙上渗透下来,已有几点落到我被子上了。
我把床搬离墙远一点,晚上睡觉在被子上搭上油布,反正油布也好洗。
嘿嘿,我又为我的妙招会心一笑。
可是,也可以说是好境不长吧,一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血不止是在墙上、油布上,而是一地都是,染红了半间屋,我的屋简直是成了屠宰场。
庆幸的是,血没有滴到我的书上。
如果把我鬼故事的书弄脏了,我会拿命来拼的。
楼上该不会住着杀猪匠吧?
我忍无可忍了,怒火中烧,冲出家门,几步跨到楼上,完全不顾及文明礼貌了,猛拍着铁门。
不知情的,一定会以为发生了命案。
我手都拍麻了,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倒引出一些好奇的邻居,嘴里咕哝着,大概是早上的美梦被惊扰了,骂我神经病吧。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受够了。
我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什么也听不到。
正在这时,一个下楼的老太太见此情景,问我:
老太太刚才是你在敲门吗?
我是呀。
我没好气地回答。
老太太哎,不用敲了,这房子已经空了半年多了,哪有什么人呀。
我很吃惊,愣怔了好一会,再回过神时,她已经不见,只听她下楼时渐去渐远的脚步声。
我突然感到楼道里很冷,有种茫然,心里在想,难道是我错了吗?
如果楼上真的无人,从屋顶淌出的血又怎么解释呢?
我有点疑惑,我从前的所见是不是幻觉,因为墙壁流血本来就是件十分荒诞的事。
下去再看看吧,也许墙上洁白如昔。
我带着一点渺茫的幻想回到出租屋,心里被泼了冷水。
血的面积比出门时更大了,乍看之下倒像泼墨画,血的前沿已逼到门口,快要吞噬整个房间了。被子、床单被血染了大半,颜色越积越深,正在凝结。
屋子里无法立足了,我不愿让别人知道屋内的怪事,只好努力把它清扫干净。
这样下去,永无宁日,我必须查出楼上的屋里流血的原因。
下午,我有意无意地找小区里的老太太、看门老头儿攀谈,寻找一星半点的线索。
那屋的确是空了半年了,之前住着一对年青夫妇,女的很漂亮,据说舞蹈演员或是舞蹈老师什么的,不知怎么的,好像是有一天女的突然失踪,又或是离家出走了。
后来男的也搬走了,那屋就一直空着。
在这对年青夫妇之前,屋里住着一家三口人,男的嗜赌,两口子经常夜半三更的大吵大闹,大概也就是住了半年搬走的。
总之那个屋谁住进去都不顺,也没人愿意租。
没有人愿意租,我租,我四处寻找房东,找了好几天才好不容易找到,我假托帮朋友租房子,其实真实的目的是想进去看看。
房东是个老太太,是拆迁户,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忙于麻将。
她很不在意租房子的事,随手递一把钥匙给我,看好了就到麻将馆找她,租金爱给多少就给多少。看不好,也到麻将馆找她还钥匙。
正中我下怀,我决定暗自配一把钥匙,省得我费心研究什么开锁术之类的。
配好钥匙后,我作好心理准备,决定开门进去。
房间里很阴暗,并没有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只是霉味很重,空气非常干燥,好像漂浮着许多灰尘。
一踏上地板就响起 嘎嘎吱吱 的声音,就如踩在干枯的树枝上一样,很脆弱,真担心一不小心把楼板踏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