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车票】

下午眼保健操音乐响起时，半空滚过几声雷，到放学，噼里啪啦地砸下雨来。顾旻一个人“叽里呱啦”踩着水往车站走。

　　光线因为雨天的缘故又散去了几分，只有水面上漫漫地散射着明黄色的车灯。车站上仅有的几个人变的鬼影幢幢。走近点，能分辨出靠着潮湿护栏上的那个“鬼影”是自己认识的人。正迟疑要不要打招呼，年轻男子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中突然转向这里，目光浮游了一会儿定格在自己脸上，女生慌张起来，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定定地维持了一秒。随后，被湿气渲染得毛了边地轮廓，脸部逐渐改变了一点。下巴上紧绷的线条忪了下来，好像在笑。

　　“呐，是你啊！”

　　“唔，你们班也刚放？”

　　一辆庞大的卡车呼啸而过，恰巧打亮了男生变作保饱受苦难的委屈面孔。“是啊！老师拖课，可真是没人性啊！”

　　“可不是……上次，谢谢你。”

　　“唉，还提那个干嘛？”

　　“775。你咧？”

　　“130。”

　　“那也很快就来了，最悲催的就是乘794的人，好像要二十分钟一辆……对了，整天和你黏在一起的那位呢？”

　　“你说……季向葵？”

　　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对方点了点头。

　　“她啊，就住在桃林一区。出门左拐就到，不用乘车的”

　　“哦。那你路上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嗯，呵呵，也就两站。”这回女生的脸被缓慢使来的130的车灯打亮，“呀，我的车来了。”说完低下头掏出钱包翻找起来。不幸疏忽了，早上出门时没备起零钱，乘无人售票车会挺麻烦的。一股”紧张的燥热涌上来。

　　“哈，没零钱了？……给！！”什么伸到眼前，恍惚间没有看清就下意识地抬手去接了。

　　等辨别出是公交预售票，想还回去已经没有机会了。女生颇有悔色地说“我、我下次还给你。”

　　“算了，。”男生在湿漉漉的灯光中挥了挥，笑着，“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还想说什么，但车门已经哗啦一身在面前打开，忙不跌地跳上去，还想回头到谢，见男生已经往车后走去。775也停在了后面，距离两个车位的地方。

　　圣象投票口的左手突然降在了半空，转而攥紧了那张预售票收回来，用右手拿出五元钱在司机面前扬了扬，“我没带零钱。”扔了进去。

　　“那你在这边等四个人上车吧。。”司机师傅也不太在意的答了句，想车子启动了。

　　跟着上车的几个人往里面挤了挤。顾旻费劲地抓住栏杆把自己固定在门口没动。

　　林森。顾旻知道他叫林森。可是不确定对方也同样知道自己。

　　年级里几个稀有的成绩好，又拉风的男生之一。是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在上面一层楼的七班。从高一起，就和自己成为点头之交。没说过几句话，但在校外偶尔碰见是不需要依靠校服来辨认是宇自己一个学校的。

　　可就是这样的“点头之交。”在半个月前，从走廊的尽头，逆着光，走过来为自己拨开喧嚣的人群。用一句“程樊，无聊的够可以呀”结束了一场闹，手牵起那时候因为听见奇怪声音，而发愣的女孩往楼梯转弯处走去。女孩从茫然中缓过神，被触碰过的，手腕忽地灼热起来。

　　少年凛冽的眉眼渐渐地淡漠含糊起来。阳光下的转弯处，两个人的影子，斜斜的瘫在地上。哪里来的一点笑意，不偏不倚，降落在明暗分明的男生的脸上，微妙的改变了神情。

　　好像熟识许久似的，没有称呼，他说：“没事儿了。”又指指身后人群散尽的地方，“你别那么好，让他们欺负。”

　　因为站在树后边，男生的校服衬衫被染上了好看的深绿色树影，一晃一晃地摇曳。比起他身后晃眼的白色日光，自己这边是灰暗的阴影，。换个合适的视角，应该是相当鲜明的反差。就这样，顾旻的情绪从受惊后的茫然变成难过，沉重的酸楚在胸腔里翻腾起来。

　　环绕在四周的声音并没有散去，脑袋里重新响起的悲伤字句，不再是“你也很孤单吧”，而是……

　　——顾旻，你也很想被人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