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他俩之间即使沉默，气氛也似乎有些焦灼——或许只是菲洛单方面的焦灼。

万幸，这个男人没有折磨她太久就离开了——更幸运的是，在她动身前去扮演女王之前，一个她最想见的人来了。

“女王陛下，小月小姐到了。”

侍女们拉开了门，那位少女出现在了菲洛眼前，她面带温婉的微笑，提起她天蓝色的裙摆，向菲洛行了瑞拉宫廷的屈膝礼。

“……你们都下去吧。”菲洛屏退了侍女们。虽然她明白，这些耳朵不会因为不在这个房间里就听不到声音，但屏开她们，她多少安心些。

现在除了小月，她已经不知道有谁可以真正信任。

小月是瑞拉宰相之女，当初陪同她一起前往了异世界。

那个时候，她和小月身处异国他乡，身边都只有对方这么一个与自己同族同岁的小女孩，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对彼此忠贞不贰的好友。

这份情谊，不是权利中心那些难以捉摸的阴谋诡计所能左右的。

此刻，好友的到来让菲洛暂时将脑海中那些烦人的事物都驱走了，她上前抱住了小月，搂得有些紧：“在异世界的时候，哪有这些繁文缛节。突然看到你向我行礼，真不习惯。”

她不习惯回到瑞拉后的一切。

“你哥哥刚才来找你了，是吩咐你城堡继承人来访王宫的事吗？”小月回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听了这话，菲洛眼神黯淡下去:“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吧……”

小月这个宰相之女比她这个女王更清楚这件事……

这句话，再度警醒了菲洛:宰相如今也是道林的羽翼——只有道林和他的的党羽才能掌握最新的情报，而大权旁落的自己，只能任他拿捏安排。

“父亲他随口提起被我听去了而已……菲洛，我知道你不好受，”小月松开菲洛，偏过头亲吻了她的脸颊，“但是，坚持住。今天的你必须光彩照人。”

菲洛的眼神晦暗不明:小月不能说太多，但是她知道，小月这话所含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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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部分侍臣们的确怠于辅佐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女王，不用说在回到瑞拉后他们几乎要贴上道林同时和她划清界限的行为，就是在异世界，他们也总是懒懒散散，不屑于浪费时间向她传授玩弄权术的技巧——并不是无能，或许还能说是有远见，早早就明白她不是真正的王。

而小月不一样，她顶着家族的压力，冒着激怒道林的风险，暗中帮助着菲洛。这个看似温柔到软弱的女子，实际上已有手腕在各方势力中周转，借助她柔弱无害的气质，真正做到了八面玲珑，圆滑得漂亮——

她现在正是凭着宰相之女的身份，以家族当初安排给她的，“监视女王麻痹女王”的任务为幌子，亲近菲洛而不被道林怀疑。

从前在异世界的无数个深夜里，她们两个小女孩会躲在房间里，在烛光映照下翻阅噜咻从山族带来的书籍。山族湖族的百年纷争，两族政权的更迭起落，是她俩最早能接触到的，一个真正女王或许得看到的世界。

虽然在能够出版发行的书籍上，阴谋算计都被淡化，权谋倾轧也趋于浅薄，但多少也为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勾画了一些大致的轮廓，尤其是——

“联姻……两个根本就不相爱却要在一起的人，一段得到法律、世俗与神认可的关系，育有共同的继承人——却没有爱。”十二岁的菲洛搁下一本书，拄着下巴陷入了思考中。虽然她也并不明白夫妻之爱该是什么样的，但某一瞬间后她就仿佛豁然开朗，叩叩桌面，凭着心里在书上浮掠到的对爱情的印象，说道：“至少，我未来的丈夫要像哥哥那样，我才会接受他。”

至于什么是“像哥哥一样”——像哥哥一样对她好，像哥哥一样容颜俊朗……？

其实，她心里也没弄明白，只是知道，就该是哥哥，方方面面都该是他。

“……婚姻？那离我们，似乎还有些远呀，”菲洛搁书的桌面上恰巧有一张被玻璃镇住的地图，小月捡起边角散落的黑白棋子，将它们摆在了地图显现的山川河流、城镇村落上，“现在，不如来盘游戏吧，你是瑞拉女王，我是异世界总指挥——看看，谁能赢。”

小月没有提过她未来的丈夫，但是后来这种游戏她玩得越来越少，菲洛曾笑说“善良的小月厌倦了战争”，但是，渐渐地，她也看明白了小月的心事。

在她俩临别瑞拉时，小月的最后一声道别给了噜咻——菲洛远远地看着小月将手从噜咻的双手中抽离，也将别离的忧伤迅速忘去，换上归国的喜悦，奔回到她的身边，与她一起踏上回归瑞拉的旅途。

四年过去了，婚姻已经不远了。

小月的心弦扣在了瑞拉与异世界的关系上，她的心是有了依托的，并且只要瑞拉与异世界这条线不崩断，她很有可能，竟能在联姻中找到真爱。

所以她连一盘游戏都渐渐避讳。

只是她呢。她心里没有人。甚至连曾经心里比作未来丈夫的那个人，也早已变了。

她很明白，已到适婚年纪的她，“婚姻”已被各方势力来回掂量了个遍，决定权则被放在了道林的手里。

她在疑虑，道林或许并不希望她现在就结婚获得依靠，又或许会巧妙抉择一个对他有利的妹婿人选，然后在某一天清晨又让侍女们捧了结婚礼服对毫无准备的她说——

我亲爱的妹妹，你看，你今天该结婚了。

这个场景颇有些喜剧色彩，可是她却不能像看默剧一样笑出来。

她必须自己把握机会。

异世界没有合适的人选，除此以外的异国也从来不在瑞拉王族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么就只有——瑞拉的贵族们。

身在王庭的瑞拉贵族们，挑个遍也多少是在道林控制下的。

但是……这些拥有自己的独立领地的未来城主们吗……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