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真灿烂,林兮在床上懒懒地打了个滚,踢了踢腿,这才慢悠悠地起来。
阿彻姐姐早上好,现在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一起床就阿彻稚嫩的声音,宛若春光明媚下的黄鹂鸟,婉转动听,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太好了!
林兮前段时间跟江澄去西南处的昆洲调查,本是调查废墟,却草草地回来了。那段时间啊…习惯早起,我仿佛不是以前的我。
她和阿彻打趣道,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去洗漱了。
池潭盘在假山上的小娇龙也一脸鄙夷,姐姐从来都是能吃就不赖床,能赖床就不起,如今去了云梦,作息也好了,人也变了,感觉说不上来。
阿循端着切好水果盘子一脸呆地走过来,看着走廊上林兮越走越远的背影悠悠地说:
阿循西南最大的废墟…不是不夜天吗…去昆洲做甚?
结束了昆洲浮尸案,江澄难得给她休息几天,她非得吃个八大碗米饭和一大尊桃花酒不可!对了,魏无羡也在呢,叫上他好了。她七拐八拐,来到了魏无羡新居小院,发现他并不在,可能是和蓝忘机下山调查去了。
好无聊啊…偌大的浮生若梦,以前就这么待着也不觉得无聊,怎么如今下了趟山,竟开始喜欢没事找事,留恋起来了呢…
她踌躇许久,果然还是决定下去玩吧!她难得没身着男装,一身披着白纱衣休闲的样子,放下平时为了看起来精神而束起的长发,带上喜欢的琉璃耳坠,兴匆匆地带着阿循和阿彻下了云梦。
空手去也不太好,尽管江澄准她休息,林兮今天也不进莲花坞。所以她让阿彻和阿循把这些她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小食,和自己酿的青梅酒,送去莲花坞。
江澄见到两位像极了善财童子的阿循和阿彻,提着精致的用来装饭菜的木盒,在前殿微微鞠躬有模有样,也是皱着眉头一脸鄙夷。他三十又三,不至于交年纪这么轻,约莫七八岁的小朋友,金凌也不在这儿。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江澄是谁派你来的?
阿循回江宗主,浮生若梦家主——千机散人林兮承礼。
江澄她人呢?
阿循姐姐说,她来云梦地界游玩,又不好空手来,便叫我们送来这些自己做的炊烟小食,望江宗主不要嫌弃。
江澄她做的?放下吧,让她休息她也是闲不住。
江澄在心里默默骂了林兮像金凌那关不住的仙子,硬是要出来跑一跑才痛快。
另一边,林兮确实玩得乐不思蜀,在云梦的淮溪上划船,看人摘莲蓬拔藕,与村民聊得很开心,他们还送林兮了几颗新鲜采摘的莲蓬,她边剥莲子边看他们劳作,甚至还讨来了还几颗种子,说完带回浮生若梦,在池潭里种出一池子同样好看莲花来。
林兮云梦当真是个好去处!
林兮伸了伸懒腰,直接躺到在小船甲板上,面朝着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来,暖洋洋地撒了一片金光,润泽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侠义之风的云梦江山。
这个江澄曾力挽狂澜,永远无比深爱的家。
阿循和阿彻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江边飘来,有些兴奋,他们像两只小萤火虫飞到林兮船上,一左一右地抱着她撒娇。
阿循姐姐!我们回来啦,东西送好了,可是我们好饿哦,可以去吃好吃的吗?
阿循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婴儿肥的肚子,嘿嘿一笑。
林兮走吧,把船靠岸我们就去吃东西。
林兮一直这样宠着他们俩,说实话,总是会有一种儿孙满堂的慈爱。
阿彻对了!江宗主说完饭后让姐姐你去莲花坞一趟。
阿彻突然想起来说,让林兮儿孙满堂的感觉幻灭,脸上慈爱的笑容逐渐消失。
林兮去莲花坞?!不去,说好今天休息的!
她愤愤地直站起身,
林兮走,我们吃饭去,吃完回浮生若梦,我要在书災泡个三天三夜!
阿循好。我们先去吃饭。
阿循若有所思地说,
阿循可是江宗主说,如果姐姐不来,他就亲自去请你。
这么恐怖的事情从阿循这把稚嫩的童声说出来,感觉更恐怖了,林兮默默打了个寒颤。
到了餐馆,阿循和阿彻他们点菜,明明都是一些看起来很素的菜名,不料这顿饭却吃得风生水起,云梦的地道辣可真不是盖的!林兮快要被辣哭。
林兮让阿循和阿彻先回去,自己一脸哀怨地进入莲花坞,由弟子指引,林兮敲了敲江澄书房的房门。
林兮江宗主…我来了。
江澄进。
书房很大,悬梁与桌上都挂着亲一色紫的家纹样式垂挂流苏的布匹。大书架一排接着一排,每层格子里的书籍都按顺序按高低整齐排好,议事桌椅整齐威严地立在中央,这里承载着太多生死一线的参谋与决策。
江澄过来。
江澄盘腿坐在榻上,香炉飘来净心的香味,炉鼎了飘出的烟拉成丝,团团晕散在空气中。他拿着毛笔似乎在写些什么,抬眸看了看林兮,愣了一下,又低头继续抄抄写写。
林兮宗主,昨日休息得可好?
虽然林兮来时还有些不愿意,但看到江澄如此这般操劳云梦事务,日理万机,也慢慢消除了这种念头。
江澄过来把这些写了。
江澄没有回答林兮,他拍了拍摞在他身边的跟两栋楼这么高的卷宗,一本正经地看着林兮。
两栋楼只是林兮的夸张比喻,但她着实被这卷宗的高度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江澄看着林兮一脸震惊快哭的了样子,难得气笑了。
江澄你抱怨的时间我都写完十本了,快写。
林兮江宗主…您对我可真好。
林兮一脸想哭却依旧要保持微笑的样子,那就是说江澄从昆洲赶回来后,并没有休息好咯?
江澄“连走了几天,云梦事务堆积,起初是你问的灵指了方向,那你就有责任替本宗主分担一些本应该做的事情。
江澄这话在林兮听来像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她也不能说什么。
林兮霸道…
林兮小声嘟囔。
江澄你说什么…?
江澄分明听见了。
林兮没什么,我这就来替日理万机的江大宗主分担公务。
林兮先给江澄和自己倒了杯茶,再认命地坐在江澄对面,和他一同处理公务。
林兮一开始什么都不会,都是江澄耐着平日火爆的性子教她的,可每每看见林兮一副委屈巴巴生怕做错事的表情,他也不知为何收敛了平日里的雷厉风行。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甚至可以直接批一些简单的卷宗,但每一本卷宗江澄最后都会亲自过目检查一遍,以防纰漏批错。
江澄中场休息抿了口茶,看了看林兮进展如何。她的字好生工整清秀,握笔的与压着卷宗的修长白皙的十指纤纤,宽大袖口里的手腕细小,与手背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再往上,她的琉璃耳坠更显得她勃颈修长,隐约还能看见好看的锁骨。她低着头,轻轻垂眸,睫毛随着阅读时眼球左右自动而轻轻扑扇着。她认认真真地盯着卷宗上的字,高挺的鼻梁,水润柔软的嘴唇,难得披着及腰的秀发。几根秀发垂在她面前,鬼使神差的,江澄竟伸手将它挽到林兮耳后。
林兮随着江澄的动作抬眸,四目相对之间,像是触电了一般,后又一起躲闪。
林兮很诚实地脸红了,江澄依然像平时一样严肃着脸,他下榻,说是去拿着吃的过来,林兮也含含糊糊地应着,却没有发现他通红的耳根。
稍过不久,江澄提着林兮托阿循阿彻送他的糕点小酒,回到桌前。这时他们已经都各自调息,刚刚触电的心动平复下来,但林兮没江澄这么沉住气,她的白皙的脸庞还是微微有些粉红。
她拿起一块玫瑰花饼,轻轻咬了一口,一股玫瑰特有的花香和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她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江澄将林兮一脸满意尽收眼底,他也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林兮好吃吗?江宗主。
林兮一脸期待地托腮,眼含笑意看着江澄。
江澄……
四目相交,那种心跳的感觉又来了,这一看,他便再也移不开眼。
江澄太甜了。
江澄吃完,悠悠地说道。
林兮……江宗主不喜欢吃甜的?那我下次少放点糖。
林兮又想到中午和阿循阿彻吃得风生水起的饭,她心想:
林兮“云梦的辣这么恐怖,江澄应该喜欢吃辣?下次给他做香辣手撕牛肉吧,一会回去的时候得从云梦买些地道辣椒回去才行。”
弟子甲报!宗主,又抓回三名邪修。
隔着道门,来通报的弟子的声音闷闷的。
刚刚挺和睦的气氛顿时被打破,江澄皱了皱眉,眼神立马变得冷漠狠厉了起来,他冷冷地对林兮说:
江澄随我去校场。
一到校场,便看到一排列队整整齐齐的紫衣弟子站在三名跪着的邪修后面,校场外圈还有偷偷驻足好奇的家仆侍女,一切如常,江宗主又黑着脸提着紫电去了。
林兮心里有些担心害怕,因为她不是很想看到一脸狂暴戾气,拿鞭子狂抽别人抽得血肉模糊的江澄。不是不喜欢,是不想看到他如此放不下,过得如此不开心,但仔细想想,失去至亲,又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放下,又怎会开心,或许,自他父母,自他亲姐以后,他的世界里就不再有阳光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江澄阴着脸抽了一通,问的第一句话是:
江澄谁是魏无羡?
江澄这是?他找魏无羡做什么?在世人眼里他不是作古多年吗,难道江澄不相信他就这么死去,依然相信他会回来?林兮心里莫名一热,十三年了,江澄一身傲骨,一边是至亲,一边是兄弟,就算他阴沉讥讽,如何痛恨邪魔外道,也不能真的把魏无羡抽出魂来之后,再把他抽死泄恨吧,等了魏无羡十三年…至于为何如此执着地等,可能是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吧,林兮也不得而知。
她看着江澄抽人的背影,有些落寞,有些失策,有些恨意,有些不争…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直至太阳下山,直至回神。刚进莲花坞的第一天起,林兮就暗暗告诉自己,与江澄相处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流露出对他遭遇的同情和怜悯,要替他分担,要与他并肩作战,让云梦江氏越来越好。可看着如今的江澄,林兮突然有一刻,觉得自己好没用,竭尽所能之下,有些事情,努力了,却始终是没法够得到的。
她同身边的弟子说:
林兮我还有事,一会儿你跟宗主说一下,我先走了。
弟子甲好的,散人慢走。
回到浮生若梦,阿彻看林兮闷闷的样子,也没敢叽叽喳喳地上前去,乖巧地说:
阿彻姐姐,你怎么啦?
林兮姐姐遇到难题了,我想去书災静一静。
林兮叹了口气,拖着略微沉重的步子飘到书災里去。书災是浮生若梦里依山而建的藏书阁,里面有数不完的书,记于万事,读于万物,一些是山下收集的,一些是林兮自己编纂的,来到这儿,她往往能老老实实地待着,沉于书之海,翱于学与问。
她推开自己上次看的来不及收拾的书,啪地一声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手臂里面,落寞的瞳眸躲在黑暗里,她看不见自己的心。
我只是客卿,手不必伸得这么长,恪尽职守就行了,有必要连江澄的私事也管吗?
我管得着吗?我为什么想管?江澄让我管吗?
为何自己要没事找事?上次转移金陵身上的恶祖痕也是。
可是不转的话,江澄事务繁多不能经常抽身陪他,金凌鲜少同龄朋友,不然夜猎会有危险的。
这是别人家的事,你为何没事找事?
这不是没事找事,我不想让江澄担心太多。江澄,江澄是…
江澄是我喜欢的人啊……
林兮终于确定了自己这些的感觉,她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原来自己喜欢一个人,会变成这样。原以为自己可以强大到上天遁地无所不能,救济于世抚恤苍生,心里有了寄托,却再也容不下江山河海,只想把所有美好的祈愿,都呈现在他面前,不求回报…
她的心里一片柔软。
那她能为江澄做些什么呢?是把魏无羡五花大绑送给他呢,还是替他抓尽天下邪修呢?魏无羡是她师侄,自然不能交出去,而那些邪修也只是盲目跟风,虽世道逆行,但也是无辜,初衷和原则始终是不能违背的。
江澄这么多年,一个人也不容易…如果他还能再见到他的家人就好了,哪怕是说上一句话,见上一面也可以…通灵术不知可否召回十几年前的灵。
太过久远,只希望他们还未投胎转世,不知还能不能再找回来。林兮做了个大胆的猜想,她突然站起,径直到书架上找书,为了支撑这这一结论,她需要大量的知识来铺垫,她害怕失败,但也不怕失败。
阿循和阿彻是林兮还小的时候,在抱山上结实的玩伴,他们的灵体是一朵以天地灵气喂养的并蒂莲,双生双宿,并蒂莲是他们命运的共同体,林兮下山时将莲移植到浮生若梦,如今栽种在后山上。不止阿循阿彻,还有其他善灵们,他们的灵体也以别的形式存在于后山,小蛟龙灵的灵体是一块残缺的灵石,红缨灵的灵体是一团不息的火,樟淼的灵体是一棵香樟树……太多太多,这也是为什么后山是禁区,设有连魏无羡都破解不了的禁制,不能让其进去的原因。
通灵通灵,可通世间万物之灵。那将他们的灵引出来,寄宿在别的灵器里呢?引灵是关键,得先看看他们的灵还在否;稳灵是基础,若果灵还在的话,得消耗灵力“喂养”他们,使他们有力气现世;寄生是最重要的环节,寻得不俗的灵器,将他们的灵寄宿在里面,使灵器的灵力来维持灵魂。
若这个思路成立的话,林兮不仅可以寄灵,她还可以举一反三。灵器有灵,只是世人无法将它们引出,若林兮能引出,那她可以制作一把属于自己的一品灵器,还可以唤回江澄家人的灵。
她彻夜不眠,挑灯夜战,烛光摇曳,即使眼睛酸涩流泪,也不停歇。她决定明日去试试,看看前江宗主和江夫人的灵是否尚在。但还在世间的记录很渺茫,难保这十几年间,他们不会改变主意,投胎转世。
第二天,林兮早早地来了莲花坞殿内,江澄也很诧异,往日拖拖拉拉踩点到的她竟然如此反常。
他抿了口茶,若无其事地说:
江澄这么早来,是想和弟子们晨练吗?
林兮不不不…客气了江宗主,您的晨练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了。
林兮职业假笑,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又是和江澄言语上打太极,你来我去,高手过招的一天。
确定了自己心意的林兮莫名觉得,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使是头发睡翘一根的江澄,都比以前更好看,声音比以前更低醇,毒舌也觉得好听。她不禁感叹:
林兮天哪我是疯了吗?
江澄你今日确实有些疯疯癫癫。
江澄皱着眉头一脸鄙夷,他总觉得林兮今天神经兮兮的,突然问出这句话。
林兮“啊!”地一声捂住通红的脸:
林兮我怎么说出来了…
她像个鸵鸟一样像把脸藏起来似的,这是林兮害羞或者难为情时的标志性反应,江澄很了解,也很不解,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江澄你最好在这里打坐一时辰静一静,若你今天批错一本卷宗写错一个字,别怪我罚你。
江澄冷冷回归平日的讥讽,他冷冷地说。
说罢,林兮赶紧闭上眼打坐,她怕自己又做出什么一反常态的事情,她似乎并不想被江澄发现自己的心意,她最怕江澄知道以后,像是对往日向他示好的仙子一般,态度真正的冰冷,拒之千里。
这些儿女私情在正事面前都是小事,藏在心里就好,只要能为他做些什么就够了。所有的行动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真心希望江澄能够好好的。
看林兮乖乖地闭目打坐,江澄时不时回头,这才走去校场。
林兮好困,好想睡昨晚都没怎么睡觉…可这一个时辰江澄不在,这难道不是绝佳的潜伏期吗!
林兮窃喜,甚至还有些兴奋,今天又是背着江澄偷偷搞事的一天!听着江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尔后她的眼睛偷偷地眯出一条缝,四处探查,没有其余弟子,很好!她赶紧起身,寻着后山祠堂那处灵力充沛的地方去了。
祠堂无人看管,偶尔会有人来定期上香打扫,江澄偶尔也回来拜一拜,和他爹娘说说话。林兮站在门前,双手合十,在心里说了无数声对不起之后,深呼吸一口,一脚踏了进去。
江家祠堂不像外面供人焚香求佛的庙宇那么大,里面石板的地上,向着灵牌正中间的位置摆了三个不大不小的蒲团,这三个蒲团似乎在这个位子摆了很久,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奉台精心雕制的清莲上端坐着一尊面容慈祥和蔼的佛祖,他如刚刚林兮进来时一样,双手合十,无比虔诚,佛祖下面是一块块排列有序的灵牌,似乎是江家前人的。而前江宗主的和江夫人的,在众灵牌的最前面——在蒲团跪下后,离来人最近的位置。
林兮想象着江澄一个人无数次在这儿跪着,呢喃着的样子,她轻轻垂眸,鼻子一酸,而后她像是下定决心,湿润的眼睛顿时无比坚定,她非要成功不可!
距离江澄结束操练还很久,一切如昨晚看的书中典籍的方法一样,她早已烂熟于心。林兮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而后漫出一股鲜红的血,这滴血顺着指尖低落,本该落到地上湛开,可在落地的一瞬,却爆开了一道亮红色的血阵。虽然同是血阵,但和魏无羡的不一样,灵力与怨气,通灵与鬼道,善灵与凶尸,两个从本质上就不一样。
林兮用我灵,动我心,为亲如故,快快显灵!
林兮闭目,专心施法。灵力爆发,大量输出。十几年前就成为灵的人,真的非常难找,它有时会去出生的地方,有时会去缅怀肆意年少,有时又会漫无目的地出现在某个闹市,又或者去心中爱情开始的地方,人都喜欢回忆美好的事物。灵力输出过大,林兮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林兮无心冒犯,江澄很想你们…回来吧,他很想你们…快回来吧…江晚吟很想你们…
林兮在心里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她凭着这句话,与她寻找的每一位灵擦肩而过,找错灵了,无心冒犯,后又接着寻找。她像个无头苍蝇,左顾右盼,双眼迷茫,甚至祈求上苍,求求他们,千万别真的转世投胎。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远处悠悠飘来,灵光一现,她顿时感觉自己晕乎乎,轻飘飘的,一阵眩晕,如遨游于空中一般,她咬咬牙,硬是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支不住,重重地坐在地上。她心跳很快,快要炸了似的。她大口喘气缓了很久,迫切想要知道自己成功与否,她睁开眼睛,蒲团上竟坐着两位陷入沉睡,快要倒下的灵。
成功了!幸好他们还没转世,不过,十几年前就已经成为灵的人如今还未转世,真的不多见。
眼看他们快要倒地,重归于世的灵过于脆弱,林兮怕他们磕着碰着撞散了,赶紧拖着虚弱的身体不顾形象地爬起来,展开一道碧绿色的法阵包围着他们三个,用仅剩下的灵力“喂养”他们。
二灵一人在阵内正襟危坐,其中一灵缓缓睁开眼,那个男人的双眸透露出一股与世无争的正气,他像个刚睡醒似的,迷离地看看周围,侧过头发现还在闭目的夫人,眼里一滩温柔。然后他再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似乎回忆起了自己生前是怎么死的,他叹了口气,像是放走过去,释怀了一般。后又抬眸,发现了与他们面对面坐着,给他们灌输灵力的林兮。
林兮请问您是江澄的父亲吗…?
林兮支着法阵,勉强地问。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说话了,喑哑了一阵,说:
江枫眠正是,云梦江氏宗主江枫眠。
他说完后,顿了一下,好像发现了哪里不对。
林兮虚弱的样子笑得有气无力,她说:
林兮晚辈林兮,字慕尘,师承抱山散人。这下怕是要叫您前江宗主了,如今的江宗主,是您的儿子江澄。
仿佛听到了林兮的话,江枫眠身边的夫人纤长的睫毛似乎动了动,她也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她身边坐着的人。
江枫眠三娘子。
江枫眠满含柔情,这样唤她。
虞紫鸢……风眠?我们这是?
夫人揉揉眼睛,声音软软的又伴随着同样的沙哑。林兮瞧见旁边这位夫人,仔细一看倒真的与江澄有几分相像,同样都是细眉杏目,她肤白貌美,俨然一看带有一阵威严之气魄,但还是颇有几分姿色。
江枫眠似乎是这位姑娘把我们叫回来了。
江枫眠适应得很快。
林兮江夫人你好。
林兮转而向她微微点头示意。
虞紫鸢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别人叫她江夫人了,她没想到死后还能见到江枫眠,还能回到莲花坞。她晃晃神,愣了一阵,铁了上大半辈子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虞紫鸢……姑娘方才说,如今的宗主是阿澄?
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欣喜。
林兮是的,如今云梦江氏基业雄厚,他真的十分优秀…
灵力体力快要透支,意识快要无法集中,林兮的嘴角溢出一道鲜血,滴落在祠堂的石板上。直到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江澄爹娘关切的声音,和混合着脚步人声,吵杂的声音。最后,她倒进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温暖宽厚的胸膛,只感觉到他的双臂紧紧环抱着林兮,她嘟囔了一声
林兮江澄……
便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夜幕,林兮在祠堂通灵还是早上弟子晨练的时间,如今这就晚上了?她睡了一天?前江宗主和江夫人怎么样了?江澄怎么样了?
林兮缓了一会儿,她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感觉灵力恢复五六成了,便赶紧支起身子,身边的侍女连忙上去扶。听侍女说,林兮不是睡了一天,而是睡了两天一夜。
侍女还说了一件非常诧异的事:江澄平日去祠堂上香时向来冷静,可他昨日和今日哭了整整两天!这两天不是过来看看林兮,就是祠堂待着。而且他似乎还对着他父亲母亲的灵牌说了好多话,他们见宗主那么反常,就离得远远得不敢过去询问。
林兮啊……啊?!
江澄哭了这个信息量太大,林兮听着听着猛地抬头,有些没法想象平时阴鸷暴躁时常伴随着讥讽的江澄,哭了?
也难怪侍女和家仆们觉得江澄反常,毕竟林兮在昆洲时就江澄施展了通灵印记,所以他们看不见前江宗主和江夫人,只看见江澄对着灵牌前的一团空气说话。
林兮赶紧问侍女江澄在哪,果不其然——在祠堂。她三两下整理衣着,跑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可能是能看见江澄哭,百年一遇,又或者是想去收获这份自己给江澄带来的这份惊喜,这份能让他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
那天,江澄叫林兮打坐静心后,一如既往地准时准点去校场盯着弟子们晨练,可刚开始没多久,祠堂方向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灵力,感觉又与寻常灵力不太一样,他很清楚——林兮独有的阵法。
这波灵力波动持续了一刻钟有余,江澄匆匆顺着灵光方向赶去,平时林兮的小打小闹他可以惯着,但祠堂的的确确是个重地!任谁都不能触碰的。他在来的路上,越想越恼,越想越怒。
眼看快要到了,已经看得见林兮身着白衣的背影了。她正在地上打坐,灵力的波动断断续续,逐强渐弱,后又强了起来,像是卯足了力吊着最后一口气似的。江澄心里又气又不安,实在不知道林兮要干些什么。
江澄我在校场都能感应到灵光冲天,江家祠堂是你随意能擅闯的吗!
江澄提着三毒满腔怒火地快步走来,从他拼命抑制怒火的黑脸可以看出,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怒不可遏。
越走越近时,他终于看清了坐在林兮对面地两人是谁,江澄双目通红,倒吸一口凉气。同时,林兮口吐鲜血,直往后倒。他赶紧一脚跨进来,紧紧抱着虚弱的林兮,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两位身着紫衣的亲人,哭了,不可一世阴鸷自负的三毒圣手,哭了。
江澄激动得说不出话,倔强的泪水溢满眼眶也舍不得眨,任由它流了下来,眼前的至亲和记忆中模糊的样子重叠,阿娘的样子,阿爹的样子,如出一辙。他狂喜的同时又非常害怕,害怕眨了眼,阿爹阿娘就随着眼泪一同冲去,怕他们再次消失在自己面前,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
夫妇二人百感交集,同样看着江澄许久没有说话,这种感觉没法用言语形容,一个眼神一份亲情跨越十几年,回来了!终于,江澄还是克制不住,如那年意气风发爱憎分明的少年郎,如还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江澄阿爹…阿娘…
江澄哭得脑袋嗡嗡响,上气不接下气。
江枫眠眼眶通红,慈爱地看着面前这个大男孩,看看这十几年间,儿子有没有更帅,修为有没有更高,有没有更成熟,更加心怀责任地撑起云梦江氏。
虞紫鸢阿澄…
虞夫人也哭了,她抬手重重地揉了揉江的头,后又捏了捏江澄健硕的臂膀,
虞紫鸢这些年,你小子修为还算有!
可以触碰?江澄愣住了,如果林兮没在他怀里,江澄江澄简直想飞扑过去抱住他们俩。终于想起了怀里还有个人,江澄低头担心地看着双目紧闭无比虚弱的林兮,拇指拭去她嘴角的血,不禁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在旁人眼里十分亲密。
江枫眠阿澄,快先扶林姑娘去疗伤吧。
江枫眠说道,
江枫眠别担心,我们会一直在。
江枫眠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暖和温柔。
江澄看着他父亲的笑容,又想哭了,此时此刻非常不想离开,祠堂离房间不远,但如今像是通天那样长。他抽泣地吸了吸鼻子,满含不舍地看着他们:
江澄……阿爹阿娘,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们说,一定要等我回来!
江澄抱起林兮,一步三回头,看着爹娘关切不舍的目光这才消失在边框边。廊中传来江澄迫切的脚步声,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希望,像是初晨的甘露,像是黑暗的黎明,像是不可或缺的空气,从此以后,三毒圣手江晚吟,江澄,“活”过来了。
……
虞紫鸢阿澄今年三十几了吧?
虞紫鸢问江枫眠。
江枫眠大概是的,不知那位林姑娘,是不是他夫人…
江枫眠思考了一阵,
江枫眠如果不是,三十几了还未娶妻的话,那要蹉跎到多少岁啊…
虞紫鸢我看阿澄应该是喜欢她的。不知是哪派仙门之女,竟出落得如此好看,就阿澄刚刚那副着急样,又还要在我们之间进退两难,哎,这么大人了还慌慌张张…
虞夫人轻轻笑了一下说。
江枫眠嗯?三娘子那会儿你可能还没醒过来,林姑娘说她不是仙门中人,她是抱山散人之徒。
江枫眠的眼里流露出九分赏识一分回忆,而这一分果然不出所料地被虞夫人精准地捕捉到了。
虞紫鸢哼,抱山散人之徒,生得美,性子好,修为高,倒挺像你的老相识呢。
重归于世的虞夫人像是打开了上辈子的机关,阴阳怪气地说。
江枫眠哎…三娘,你又来了。
江枫眠叹了口气,
江枫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既以夫妻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不能共生但求共死,我何曾没把你放在心尖上?
虞紫鸢…哼,这还差不多…
虞夫人红着脸撇过头去,欣然地笑了。是啊…时间过得如此快,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都过去了。
走廊上逐渐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安顿好林兮的江澄疯了似的往祠堂跑。
江澄阿爹!阿娘!
江澄红着眼大口喘着气,睁大双眼搜寻爹娘的身影。
虞紫鸢慢点慢点,都是宗主了,怎么还不稳重。
虞夫人出言呵责。江澄心中的大石顿时放下,爹娘还在,一切不是泡影。他听了娘亲熟悉的语气,欣慰地笑了,像个孩子一样。
江枫眠阿澄,这些年,辛苦你了。
江枫眠拍了拍江澄的肩,他的臂膀比以前宽厚了不少,结实了不少,甚至个头都比自己高出一些,不禁感叹:
江枫眠阿澄长大了,是个大孩子了。
重归于世的爹娘,熟悉的问候,失而复得陪伴,一件一件遗失的美好被重新拾起,江澄的泪水又控制不住,低下头,抱住爹娘,哭了起来。他似乎想起十多年前的少年,莲花坞覆灭,和魏无羡出逃的那晚,下着雨,哭泣着,痛苦着,咆哮着,哀求着:“我要我爹娘…”
现如今,爹娘虽不算健在,但也确确实实地陪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一抹灵识,也足矣,父母由在尚有归处,父母不在只剩归途。如今江澄终于可以收起通往归途的自负暴戾,好好看看停留在自己身边的爱人,感受失而复得的充实与满足,从今以后,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江澄阿爹阿娘…
江澄哭着把头埋进他们的臂弯,三人抱在一起,感受久违的家庭的温暖。江枫眠擦擦眼泪,想起来问:
江枫眠对了,阿离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江澄抽泣着不说话,他也不知从何说起。说魏无羡伐温之战时修鬼道,炼化温宁成有意识的凶尸,失控杀了阿姐的丈夫金子轩,后控制不住鬼道损心,百家讨伐,趁乱时阿姐背上被凶尸划了一刀,又为魏无羡挡剑穿喉而死吗?
掂量了许久,江澄不想让重归于世的爹娘伤心,他决定撒一个谎:
江澄……阿姐与金家公子金子轩情投意合,如神仙眷侣,如今嫁去了金家,幸福美满…平安喜乐…
江枫眠放心地笑了,虞夫人则有些得意地说:
虞紫鸢呵,我就说子轩这小子铁定喜欢阿离。
江枫眠那阿羡呢
江枫眠问。
江澄……
江澄沉默。魏无羡,他又要怎么说?我做家主他做下属,一辈子扶持我,后为护温狗,叛出云梦江氏,修了阴森森的鬼道,拖累死了金子轩和阿姐,后摔下不夜天的山崖,尸骨无存?
江澄他…
江澄犹豫了,
他云游四海,除恶歼邪,偶尔才回云梦。阿爹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整天做些英雄梦。
江澄苦笑着,眼角又溢出泪来。
虞紫鸢哼,魏婴这死小子…
虞夫人像是想起死前交代魏无羡的话:死也要护好江澄,辅佐江澄,可如今一句云游四海,便留江澄一人在莲花坞,她在心里暗暗想着,等魏无羡回来一定抽他几鞭子让他爬不出莲花坞才行。
江枫眠看到你们三个好好的,我们就安心了。
江枫眠满意地说。
江澄看到你们安心,我就放心了。
江澄心想。
虞紫鸢那林姑娘呢?她是你夫人?
林兮?
江澄还不是…
江澄阿娘你问这些做甚?
被问起婚事的江澄,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虞紫鸢臭小子,我还不能问了?我就算死了也是你娘!你今年多大了,三十几了还未娶妻?如果我还在世,你二十出头我就让你娶了!
虞紫鸢骂得江澄低下了头
江枫眠三娘,何必这么着急,感情心意相通最重要,若阿澄喜欢林姑娘,早日告诉她便是,免得日后越拖越久。
江枫眠安抚了一下虞夫人,跟江澄娓娓道来。
喜欢,林兮?
世人眼里的她,修为高,素纱遮面,锄奸扶弱,行侠仗义,天生丽质,天然美女,师承抱山,口碑极好。
可真正的她,有些跳脱,有时忍不住了很暴躁;虽然相貌出众,但为人低调仗义;修为很高看上去不需要人保护,但外出昆洲时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跟着江澄;她很容易害羞,害羞时像鸵鸟一样没有出息;体型原因她在江澄面前显得小小只的,尽管她修为高,却也还是惹得江澄很想保护。
她处处想着他,下雨了先给江澄打伞,不顾自己淋湿;会带上自己做的点心陪江澄批改卷宗,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给自己准备一杯温度刚好的茶可以喝;心思纯良,唯一一个跟江澄斗嘴的人,最重要的是,她爱他所爱,想他所想,替他找回至亲,找回自己。
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因为感激而喜欢吗?不是,是林兮所有缺点在江澄眼里变成了可以宠着惯着的优点,没有别的,就是喜欢。
江澄……知道了,阿爹阿娘。
江澄擦了擦眼泪,猛地抬头,
江澄话说你们还能维持多久?是否会消散?
江澄急了,他怕好景不长,怕又要分离。
江枫眠目前看来,现在感觉还行,之后说不准,等林姑娘养好伤再说吧。
江枫眠运了运功,毫无波澜,像是想起了什么,垂下了头。
江枫眠我忘了,我和你娘的丹被化掉了,用不了灵力。
江枫眠认命地笑了笑,
虞紫鸢今后,云梦江氏就靠你了,阿澄。
江澄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点头。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
灵力恢复五成多的林兮像是只兔子似的,家仆侍女们只能见她快到模糊的身影,朝祠堂那边欣喜地跑过去。可是突然间她却刹住了脚,笑容渐渐消失,陷入思考。
林兮我这样过去会不会打扰人家叙旧?!
她停在祠堂外的长廊边上,思考了许久,还是过会再查看江澄父母维持得怎么样吧,看看他们是否跟阿循和阿彻一般,活动自如,可以触碰,她还是决定不进去打扰了。
她坐在长廊边上,月下莲塘愈发幽静,含苞待放的垂莲如美人,在荷叶间舞动身姿,尽态极妍。这样的景色,江澄的父母当真应该出来瞧一瞧,瞧一瞧这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故乡。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从祠堂中传来,风声,莲塘里的虫声,静悄悄的,一切怀着希望,牵连在一起,没有一个是孤独的。林兮自认为不是一个普陀终生的神仙,没有那么圣母到什么忙都帮,但她为别人高兴时而高兴,为别人感动时而感动。有了牵挂的江澄,会不会不那么暴躁呢,会不会还是依然贯彻宗主之风,令人闻风丧胆,震慑八方。他已经三十三了,心智成熟,做事沉稳,境界眼界都高,而且听侍女说,他二十几时相亲了三次,却被女修列入黑名单,从二十几就这样了,哎,爱上了一个大魔王,林兮的情路当真是坎坷。
忘约哟,想什么呢,愁眉苦脸叹什么气。
一把不太陌生却很久没听见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林兮一抬头,忘约展开着他健硕的羽翼,腾空凌起,他一如既往地自信跋扈,张扬地轻笑着。他飞下来低头朝林兮的脸上印去,却被一道法阵法阵隔开,然后弹飞回空中。
拉开距离一看,林兮一脸树敌警惕地看着他。他笑着说:
忘约你属猫的乱抓人?嗯...?功力出了问题?
忘约捕捉到了刚刚那一下,林兮的功力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林兮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被叶家清理掉了吗
林兮皱着眉头说。
月光顺着灵力流转在忘约的周身,他像伫立在深夜的血鸦,血腥和压迫,杀戮和战争,仿佛任何人靠近他,只能有去无回,但他似乎对林兮没有杀意。
忘约叶家有能力清掉我吗?给他们脸还蹬鼻子上眼。哦对了,叶家灭门的消息还没传出,毕竟是刚刚才发生的事。
他低头笑了笑,仿佛笑他们不自量力又仿佛笑自己终于出了口恶气。
林兮随即大惊,难道忘约是刚杀完叶家就来到云梦,叶家当初如此偏袒忘约,难道不是因为在背后给他撑腰吗?这下就反被灭门了?!如果忘约是真的丧心病狂,那他迟早被人击杀,那如果忘约是有目的性的,那背后真正给他支持的是谁?
林兮你休想让云梦重蹈覆辙。
林兮的恨意和怒火直冲头脑,她运气身上仅有的六成功力,与忘约对质。
忘约诶诶诶,别,我这次来就是看看你的。
他赶紧扑腾着翅膀防御,怕林兮真的要打起来,
忘约看来你在云梦过得很不好啊,江澄压榨你灵力?
林兮没有,少废话!赶紧从云梦滚出去。
这种屠人满门的恶棍,林兮是一刻都不想面对他了。
忘约哎,这么不欢迎我,好伤心哦,还想着我们可以友好相处。
他啧了啧嘴,摇了摇头,更加赏识地看着林兮,
忘约有骨气!我劝你啊,还是赶紧和我一起,不然,上头动起手来我很难保你。
林兮滚!
江澄滚!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一个是林兮的,一个从祠堂那边传来的。
她赶忙回过头看,江澄已经提着紫电怒气滔天地走来,忘约笑了笑,拔下一片黑羽,轻轻扎到林兮肩上,后又胸有成竹,笑着消失在夜空中。她吃痛了一下,头一阵眩晕,她赶紧将黑羽拔出,肩头处的白衣晕散出一小片红。
刚刚黑羽扎进身体的那一刻,林兮感觉到,她意识像是要溃散,身体使不上力,经脉无法调息,无法运用灵力,拔出来后,才慢慢恢复过来。她看着手上的这只黑羽,突然生气,手心生起一道极寒之气,将其冰冻,将其捏碎。
江澄刚才是怎么回事?
江澄依然很生气,只是他这两天哭得眼睛确实有些肿,现在生起气的样子也挺奇怪的。
林兮江宗主,叶氏宣称清理掉的忘约突然出现,他说他刚刚把叶家给灭门了。
林兮言简意赅地复述给江澄。江澄听到灭门二字,怒意又上头了。
弟子乙报!宗主!宗主!西南监察寮监测到,不夜天方向,出现以温宁为首的大批凶尸。正朝云梦清河两地袭来!!
江澄温宁?!
来信弟子仿佛戳到江澄的命门,温宁二字,他恨之入骨!
江澄他不是早就被挫骨扬灰了吗!
一灭门,二温宁,双重重大的消息席卷而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弟子乙是…是的,监察寮的弟子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不会看错的。
来信弟子被江澄吓得哆哆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