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七十楼的顶端,看着头顶的天空,星空中星光暗淡,人造的光亮太过耀眼。
我想起曾和谁去宁静的乡间看过星空,那漫天繁星,让我在燥热的夏夜心似明镜。
这里是这座冰冷的城市中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空气稀薄,但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相反,我的心情火热,犹如刚刚遭遇爱情的少女。
是的,我将与死神会面。
为了防止高空坠落,楼顶做了许多隔离措施,要翻越两层栏杆,然后跳下一米多高的台阶,才正式站到了楼的边缘。
跳下来的时候脚被震麻了,我坐在边缘上休息,疼痛的真实感让我多犹豫了一会。
“你怕了吗?”
我问我自己。
“怕NM呀!”
我纵身一跃。
我好奇地发现,时间变慢了。
六十七楼的窗户是打开的,有个满脸泪痕的少女正往外挪,当她看到我的瞬间,她吓傻了,在她消失在我视野内的时间里,她缩了回去,仿佛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鬼神都无法比拟的恐怖。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性格安静,成绩优秀,半生被家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从来没有决定过一件事,连初恋男友都是别人介绍,本以为恋情也会像生活一样平淡无常,不想男友是个双性恋,竟然在她生日的当天,叫上别的男人一起来为她庆祝,将她灌醉以后,联手将她摁在床单之上,还拍下许多不堪的照片,发在一个国外的成人网站上,被朋友给发现了,把这事告诉了她的父母。
就像一瓶墨汁倒在一条漂亮的白裙子上,裙子变得又臭又恶心,连亲生的父母都对她冷眼,她感觉到自己的多余,于是选择了在这一刻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鼓起勇气,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被我给打断了。
我用嘴型告诉她:“真是对不起呀。”
其实如果她活下去,她一定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不像我,我只会后悔为什么要活下去。
五十四楼的窗也开着,但没有人往外爬,只有两个人不着寸缕趴在窗户上,有规律地活动着,表情快乐,女人的黑发遮住了她的眼睛,身材非常好,身前的一部分因为挤压而使形状变得滑稽,秃顶的男人因为满头油光而反射着光芒,眼睛瞪得溜圆,大概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我吧,但他很快就眨了眨眼,甩了甩头,继续抽动身体,他一定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其实他们俩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只是奇怪他们身后为什么还有一个女人,面容朴素的女人,眼神仿佛一个死人,我喜欢她穿着的红裙子,那一定是心爱的人送给她的礼物,只是不适合她的年龄。
她高举着刀,那把尖刀长得足可以把她眼前这两个人串在一起,我只在屠宰场看到过。
这一刻,她是屠夫,眼前的两个人与待宰的牲畜没有差别。
明明耳边满是刺耳的风声,却突然插入进来两声闷哼。
半小时后,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坠落在我即将落地的位置,砸坏了一辆胡乱停放的豪车。而明天,某上市公司大股东的死讯以及绯闻会传遍这个国度。
人们并不在乎别人的生命,他们只是害怕付出代价。
四十一楼的窗开了一条缝,一个英俊的男人在窗边抽烟,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打字,我能看到他的屏幕,他在向好友炫耀,这个月已经完成了“百人斩”,朋友问他有没有拍视频,他不屑地问朋友想看哪个角度。
他们聊得火热的时候,被单下的少女撕开了一包粉末,全部灌进了床头柜上的饮料瓶里,那是她事先准备好的麻醉药结晶,一口下去能让男人睡上一整天,而在少女的手提包里,放着一套外科手术用的工具。
也许睡醒之后男人会发现自己少了一个肾,也许他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到底谁是猎物,谁又是猎人。
二十八楼的窗户开着, 窗帘却紧紧地闭合。我听到了几个女人放肆的笑声,是那种主宰者对待奴隶的笑声。
一阵金属转动的声音,伴随着成年男性的惨叫,女人们又是一阵尖笑。
我还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烧焦的味道。
掌握屠刀的人都很残酷,这不分男女。
窗户背后发生的事情让我恶心得想吐,我在心里默默哀求时间过得快一点。
我只想快点解脱。
十五楼的景象有些不同,有人在深夜演奏着乐曲,但并不是适合深夜演奏的乐曲,不是蓝调,不是爵士,而是吉他速弹以及鼓点的声音,是正经的摇滚乐。
我很好奇这位乐手是怎么做到不让声音传到其他楼层去的,毕竟这里可是酒店,不会放任你打搅别人休息。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用的是别人听不到的频率,人类听不到的频率。
可人类的乐器为什么要演奏人类听不到的频率,这很矛盾。
我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在窗口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那一刻他放下了手里的乐器,向我投来一个眼神,像是在问。
“需要帮助吗?”
呵呵呵,谁能帮助我,帮助一个受尽诅咒,却无法死去的人。
我在二楼散落开来,碎裂成二千一百九十七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