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洗过澡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这时候气温稍降了些,偶尔会有一丝凉风,可能会下雨。
和索玛王子在餐桌上闲聊的时间太长,导致和赛巴斯蒂安约会的时间也大打折扣,夏尔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愧疚。如果一开始照赛巴斯蒂安的计划来走,他们现在就该在剧院里看莎士比亚的喜剧《威尼斯商人》了。
不过夏尔也想不通,怎么自从告诉赛巴斯蒂安与女王签订契约的事情后,他就心事重重的。具体怎么表现的呢?
比方说现在,夏尔一个人"气呼呼"走在前面,赛巴斯蒂安距离他差着两个街道;夏尔停下脚步等他,接着便能听见赛巴斯蒂安对着一个个行人说,"实在很抱歉,差点撞到您。"
赛巴斯蒂安这张精致的脸,再配上他好听的声线,自然不会惹人责怪的,偶尔碰到一些女士,还会引起那些女性的遐想。
"赛巴斯蒂安!"夏尔停在路边,冷漠地盯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的赛巴斯蒂安。"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啵酱?"赛巴斯蒂安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路的失态。一想到夏尔和女王的契约,赛巴斯蒂安便感到失神。他不相信维多利亚女王会定下一个只为自己在世时能够心安的契约,那个女人想要的,必定是捆绑凡多姆海威家一辈子,让少爷作为恶魔,替他永远守护英国。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夏尔的灵魂已经找回来了,契约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赛巴斯蒂安的执事美学不允许自己违背任何一条契约,如果是不可完成的契约,他必定会遭到反噬,走向恶魔一生的尽头。英国女王年事已高,上次在格雷尔的死亡回收名单中,他瞥到:维多利亚女王,1901.01.22。
算算时间,如今正是1901年1月15日(夏尔12月14日出生,现已14岁),一周后便会传出女王的死讯,举国哀恸。而他也只有这一周的时间可以陪伴夏尔,更别说陪一个人类度过往后余生了。
该怎么说少爷好呢?这或许就是凡多姆海威家对女王的忠诚吧,只不过少爷不知道后果罢了。
"赛巴斯酱!"夏尔声线里的不耐烦完全驱走了赛巴斯蒂安的思绪。"太失态了!"
赛巴斯蒂安看着眼前蓝衣服黑礼帽的少年,不由得狠下心来。等到全国都在为他们的女王陛下哀悼时,这个坚毅又尊贵的小人儿,会不会把眼泪和悲伤留给自己。
"抱歉,少爷,我今天确实有些不对劲。我们现在去剧院吧,虽然不是首场,不过现在赶过去的话,应该正好赶上第。"赛巴斯蒂安笑着道歉,然后朝着夏尔的方向紧紧跟了上去。
府邸的佣人应该不够吧,还需要再雇佣三十个的样子,佣人也要花时间挑选才行。赛巴斯蒂安心里盘算着。
"还有其他大剧院吗?"夏尔更希望第一次约会看的戏剧是首场的。
"凡多姆海威公司的公益戏剧《哈姆雷特》正在巡回公演,我们现在去的话,便是首场。"赛巴斯蒂安回想了一下他调查的那些有关附近剧院的情况,然后推荐道。
"驳回!"夏尔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看着赛巴斯蒂安,"之前《哈姆雷特》首次演出,请了一大堆没用的人参演,结果就我一个人好好演戏。我可不愿在回忆起那段难堪的往事。"
"阿拉阿拉,少爷这不已经回忆起了嘛,而且当时少爷的演技可是打动了好多小朋友呢。"赛巴斯蒂安扬了扬眉毛,开始下决心要让这一周更有意义。
"啰嗦!"夏尔拿着手杖在地上杵了杵,"就没有其它剧院了吗?还有,你一直说附近,这里究竟是哪里?"
没等赛巴斯蒂安回答,夏尔便开始认真观察起周围的建筑物以及行人讲话的谈吐举止。
这里是凡多姆海威玩具公司的总部附近,位处伦敦。伦敦,可真是个多事的地方呢。
"大剧院的话,最近的只有老维克大剧院和我们公司的巡回公演了。"夏尔不让赛巴斯蒂安大庭广众之下随意使用恶魔的能力,所以伦敦较远的剧院就不用考虑了。
"真是的,我为什么非要在次场喜剧和首场悲剧中选啊?!感觉《哈姆雷特》也会碰到熟人的样子……"夏尔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赛巴斯蒂安,"我们去看喜剧吧。"
"遵命。"赛巴斯蒂安走近他,然后靠近他没有拿拐杖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他抬起另一只手,拦了辆马车。
很快的,他们便来到了老维克大剧院的门口,今日上演的《威尼斯商人》的公告展示牌便摆在门口两边。
"老爷带孩子过来看喜剧么?真是宠孩子呢。"售票员误以为两人是亲子关系,于是一边递上单间雅座的票,一边卖了个好。
夏尔竖起耳朵明明白白地听见赛巴斯蒂安回了句,"自家的孩子,自然是要多宠宠的。"
"快点进去吧!"夏尔扯了扯赛巴斯蒂安的衣角,有些不耐烦了。
赛巴斯蒂安对着售票员示以微笑,接着宠溺地牵着夏尔进了剧院。他们的位置在二楼的一间独立看台上,拉上帘子,便与其他看客隔离起来,可以较好地观赏舞台。
剧院人并不多,毕竟看得起戏剧的人主要是些商人和贵族阶级,所以不至于喧闹。很快,旁白介绍了主要出场人物和故事背景,序幕慢慢拉开了。
灯光落到了饰演安东尼奥的人物身上,他说道,"真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闷闷不乐……"
此时早已吃透了这些文学作品的赛巴斯蒂安,心思自然不在戏剧上。最后一次旅行,他只想更多地记录他娇小的主人的样子。
"宝拉,你看那边是不是夏尔和赛巴斯酱?"伊丽莎白一边从夏尔他们对面的楼梯上楼,一边指了指夏尔他们。
"好像是呢。"宝拉顺着伊丽莎白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正看到赛巴斯蒂安专心地盯着夏尔,仿佛旁若无人地欣赏着自己的独有品。
"真过分,居然带着赛巴斯蒂安出来看戏剧也不约我!"伊丽莎白楼梯上到一半,正要再次下楼找夏尔,却被宝拉硬生生拽住了。"干什么啦,宝拉?"
伊丽莎白挣脱了宝拉,然后迅速下楼,往夏尔他们所在的位置冲刺。
"赛巴斯酱,夏洛克可真是个滑稽又愚蠢的设定。"夏尔的声音犹如一道屏障,将伊丽莎白止于帘外。伊丽莎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听着。
"是啊,贪求太多,往往赔了夫人又折兵。"赛巴斯蒂安说着,慢慢弯下腰离夏尔更近了些。
"不要靠怎么近吧,看个戏剧而已。"夏尔的脸上飞过一丝红晕,嘴里不情愿地嘟囔着。
"是啊,不过,我也是很贪婪的生物。"赛巴斯蒂安两手环住夏尔,头靠在夏尔旁边,小声道,"可以稍微不要拒绝吗?我多少有点累了。"
恶魔也会觉得累吗?夏尔愣了愣,没有作出反应。
而此时剧院里又进了些人,门一开,带起了一阵风,正好微微刮起了夏尔他们帘子的侧边。在伊丽莎白看来,两人的表现,绝对与情侣无异了。是啊,就像那枚被自己摔裂的蓝色戒指,赛巴斯蒂安可以将它修复如初,而她却只能为他寻找另一枚戒指作为代替。她——不是夏尔心仪的人。
伊丽莎白匆匆跑下楼梯,宝拉跟在她后面跑着,嘴里直喊着"小姐"。
"怎么回事?赛巴斯蒂安。"夏尔朝声音的方向看了看,帘子却是微微闭上了。
"应该是哪家贵族小姐发脾气了吧。"赛巴斯蒂安直起身子,然后朝戏院门口的方向看了看。
所以说,少爷,最后一周的游玩,我自私的希望您余生一个人,也千万不要是一双人。作为恶魔,我愿意您因我而快乐或不快乐。
您不在金箱子里,不在银箱子里,也不在铜箱子里,我贪恋你罪恶又尊贵的灵魂,这点,是不变的。(《威尼斯商人》中选箱子桥段)
"贵族小姐?"夏尔想到伊丽莎白,然后没有作声了。
"听声音应该是伊丽莎白小姐,要去看看吗?"赛巴斯蒂安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当夏尔可能想到伊丽莎白的时候,赛巴斯蒂安已经没有了隐瞒的私心,果然,恶魔一旦动了感情,就变得庸俗起来了吗?
希望他能够过得更好这件事情……
"不用了,如果是她,应该会更好。免得到时候解释起来很麻烦。"夏尔也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只不过这时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啵酱,"赛巴斯蒂安有些触动,"您这样说未免太不绅士了。"
"可这是为她好啊,你怎么想问题这么不成熟。"夏尔嗔怪他。
赛巴斯蒂安听后不由得无奈地笑了,"我也是难得才看见少爷成熟了一次。"
"哼,"夏尔轻哼一声,然后想起什么,继续道,"你说实话,为什么今天下午一直心不在焉的?"
赛巴斯蒂安没有回答。
"你不相信我订的契约?"夏尔拿手转了转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戒指,稍微有些不高兴。
"不,我只是不相信您深爱的女王陛下。"
"上次鲛人事件解决之后,女王最后叫住了我,她说对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来说,非自然力的事件如果要靠非自然的力量去对抗,那么这个民族最终会走向灭亡,而她相信,今后的世界,理性和科学终将成为主导。所以,她主动要求收回契约。"
夏尔坚定地看着赛巴斯蒂安,"我知道,一旦主人破坏契约,其灵魂也会被恶魔拿走。所以我给你的命令是,不要吃掉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灵魂。"
"女王确实有着吸引人的灵魂,不愧是英国的象征,"赛巴斯蒂安脱掉了印着与女王有着签约的那只手的手套,然后对着夏尔轻轻一笑,"啵酱不愧是女王的忠犬。"
"yes,my lord."赛巴斯蒂安单膝下跪,将那只带着印章的手伸向夏尔。夏尔疑惑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只见赛巴斯蒂安手上的印章竟然慢慢地褪去了。
"这毕竟是以啵酱为中间人建立的契约关系呢,不过说起来,女王的灵魂再诱人,也不是我感兴趣的。"赛巴斯蒂安笑眯眯地看着夏尔,然后把他的头调向舞台的方向,"继续看下去吧,这十分讽刺又美满的剧情。"
一想起余生满满的都是对方,赛巴斯蒂安便忍不住笑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