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二月,北方的积雪却迟迟不肯消融,天寒地冻让本就贫瘠的小山村更显萧瑟。
寒风中,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兴冲冲的奔进一户破败的农家小院。
陆允之姐!你快看看,我手里头的是什么?
少年眉飞色舞的举起手里东西,献宝似的朝着躺在破烂木板床上的女孩不停晃。
女孩脸色苍白神色倦怠,一看便知是正在病中。
陆明秀是野鸡吗?
陆允之哈哈,就是野鸡,我在山上捡柴的时候逮到它的!
陆允之姐,你好久都没尝过荤腥了吧?一会我就把它收拾了蒸上,给你补补身子!
陆允之你都不知道,我为了逮它啊可是跌了好几个跟头,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今天咱们就又得吃咸菜了……
看着自顾自说着话的男孩,陆明秀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并不知道,他口口声声唤着的姐姐,其实在三天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谁能想到,此刻躺在床上的女孩,是从一千多年以后的时空穿越而来的呢!
那天雨很大,她做了晚饭等着老公下班,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微信不回电话也拨不通,情急之下她随手拿了把伞就奔下了楼。
出于心急,她这辈子第一次闯了红灯,也是最后一次闯红灯,她的车与另一辆就那样撞在了一起。
她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醒来便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骨瘦如柴,面如白纸,这是她对这幅身体的第一印象。
身体原来的主人叫陆明秀,十四岁,目前和十二岁的弟弟陆允之相依为命。
本来她们二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吃穿不愁,只因为两年前她们的娘亲意外离世,她们的父亲又新抬了一位姨娘做主母。
新主母原来还是姨娘的时候就十分看她们不顺眼,加之她们父亲对这位姨娘听之任之,且对身为主母的母亲和一对嫡亲子女态度冷淡。
直至一年前母亲的突然离世,她们姐弟二人就被这位新主母用了手段,赶出了府。
有后妈就有后爹,身为现代人的她也深知这个道理,更何况是在封建制度的古代社会,有钱人三妻四妾,孩子更是一大堆,孩子一多难免就会一碗水端不平,子凭母贵,这种情况下就要看谁的娘更得宠了。
只是,她们这个爹做的也太绝了些,只给了点银子便把两个孩子打发到舅舅家去了。
舅舅是个好的也就罢了,谁知道这舅舅舅妈也是一对黑了心肠夫妻,不仅私吞了外甥和外甥女的活命钱,还把他们姐弟二人送到了穷乡僻壤的乡下,还欺骗她们说乡下有宅有地,可供他们日后的生活。
可怜了两个孩子,一转眼从少爷小姐变为乡野村童,这落差也是够惨的。
话说回来,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哪里懂得养活自己?
况且舅舅舅妈口中的宅和地不过是一所快要坍塌的草房和一亩长满了野草的荒地。
望着眼前的凄凉景象,再联想到有母亲庇护的日子,两个孩子不禁抱头痛哭。
天无绝人之路,好在住在她们旁边的邻居郑嫂是个心眼儿好使的。
眼见两个什么活计也不会做的孩子每天只靠野菜过活,整日里无精打采哭哭啼啼,这个乡下妇人心生不忍,说服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帮着两人把荒地打理了出来,又从自家种子里分出了一些教两个孩子种了蔬菜和红薯。
有人帮衬,姐弟俩也逐渐从沮丧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可是,这村中陈里长的闺女和媳妇却总是看她们不顺眼,隔三差五上门生事。
今儿辱骂陆明秀冲男子笑了不知检点,明儿斥责陆允之看到自己未曾作声不知礼数。
陆明秀知道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些莫须有的事情,也知道她们那是故意泼自己和弟弟脏水。
当然,这其中的原由她清楚的很,说起来还不是因为陈里长的闺女陈玉婉瞧上了郑嫂的儿子郑克,而郑克偏偏对陈玉婉厌恶的紧,倒是同她们两姐弟走的及近。
别看陈玉婉比陆明秀小了两岁,她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可不比她娘的少,就因为自己爹是里长,经常仗势欺人,娘俩更是一个鼻孔出气,想欺凌谁就欺凌谁,嚣张的不得了。
陆明秀是个胆小怕事的,每次针对自己的污言秽语她都忍下肚,路上看到两母女她也都绕着走,就怕被她们瞧见再找自己麻烦。
可陆允之正是少年意气的年纪,被人欺负一次两次能忍,次数多了他怎受得住?
就在半个月前,因不满姐姐被陈玉婉欺负,他跑去了陈家,当着陈里长的面痛骂了那两母女一顿。
他哪里想到,自己图得一时痛快可害苦了姐姐。
陆明秀得知此事后每日里诚惶诚恐,她知道陈里长其实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慈悲,他媳妇和闺女横行乡里的事他岂会不知?不过装作不知罢了。
果然,几天后她去河上冰窟窿打水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推了一把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了。
本就病恹恹的娇柔身体一病不起,花一般年纪的少女终究没能挺过这一道坎儿,十多天后她还是追随她的娘亲去了。
唉!小小年纪就历尽世间冷暖,着实可怜。
她不禁暗自伤怀。
而今,原主陆明秀的身体却成了她这个现代人灵魂的寄所,想来也是她和陆明秀两个人的缘分,更是一个契机。
一个生的契机。
陆允之姐,前几天你病的连药都喝不下了,我还以为……
陆允之嘿嘿,果然老天爷还是长了眼睛的,没想到连日的发烧令得你发了一场大汗,病竟好了一大半!真是菩萨保佑!大罗神仙保佑!
陆明秀傻瓜,这天上的神仙哪得那么多空闲一一来保佑你姐?若说真有神明护佑倒不如说是是阎王不肯收了我这条蝼蚁命,放我回来看着你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陆允之如此那弟弟便拖着,等到百岁之后再成家立业,那姐姐便能长命百岁了!
陆明秀允之你这张巧嘴就会哄姐姐开心,姐姐不求长命百岁,只求往后的时日可以吃饱穿暖就知足了。
虽是魂穿,但原主的记忆她多少还是有的,她知道原主十分疼爱这个胞弟,他单纯善良却也嫉恶如仇,这脾性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是个能成大事的好胚子。
她暗下决心,如果可以,她定要助陆允之成才,要助他功成名就,也不枉陆明秀把身体借给自己这一大恩德。
陆允之姐,快嗅一嗅,香不香?
陆明秀香,我生病这些时日,允之你做饭的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姐姐有口福了。
陆允之姐,说来都是弟弟无能,若不是因为我,你怎会被那小人陷害遭此劫难!
陆允之我,都怪我沉不住气,我真是该死!
陆明秀允之,错不在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都怪姐姐平日里太怕事,如若一开始姐姐能硬气一点,就像素娟姐那样,她们也不敢随便欺负咱们了。
陆允之素娟姐的确让人佩服,上次她家菜园子被里长家的鸡糟蹋,那大姐硬是在那两个泼妇的横拦竖挡下打死了她们一只鸡,里长知道后都没敢说什么,煞是解恨!
陆明秀泼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素娟姐怕不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说罢,两个人相对着乐开了花。
里长媳妇呦!快听听,莫不是我听错了?前几天还半死不活的呢,今天这就缓过来了?
人还没到那尖酸刻薄之声却先传进屋来,姐弟俩即刻意识到来者不善,能让陆明秀和陆允之两个都警觉起来的人不是里长媳妇和里长闺女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