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泡沫。

大凡聪明之人，极是误事。何以故，惟聪明生意见，意见一生，便不忍舍割。往往溺于爱河欲海者，皆极聪明之人。

——《小窗幽记》

她叹了口气，眼泪不住流出，淬了冰的嗓音，压抑显眼的悲伤，强忍着抬头对上他的眼，“从此我不再只看着你。”声音颤抖，她立刻转身快步走出卧室，不再回头。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她拼命压抑这嗜血的杀意，心头像被人用刀刺穿，疼意如滕蔓四处蔓延，缠住四肢，浑身都不能动弹。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爱上了她吧。她抱紧自己，被泪水沾湿的发黏在脸上，泪还在脸上纵横，脸上刺疼一阵阵，她已无暇顾及，只能无望地更加用力怀抱，冰冷的身体。你爱的是她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呢，我把命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还是不爱我呢，我不要廉价的喜欢，我要你的爱呀。我只是想要你的爱，你对我一人的爱。

如果，杀了她你就会爱我吧。你会爱我的吧。你忘记了吗？那个女孩子身上的吻痕，密密麻麻的吻痕，还在自欺欺人吗？吻痕，恶心的，印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不再是对血液的渴望，而是独占欲，这该死的独占欲。

我要杀了你！

她现在很虚弱，非常脆弱不是吗，这样放松的表情，对吸血鬼这样的警惕性，该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我啊。他就是这样喜欢上你，再逐渐爱上你。她欠身仔细打量躺在床上的女孩，放在床边的双手移动。戴着手套的手细致摸索她身体，寻找最适合下手的部分，就在这。她冷漠的眸子冒出点点笑意，一只手掏出藏在袜带的匕首，手对着脖子比划，试试联想下刀的位置。她听见自己失了心率的心跳声，挣扎地放下手，觉得自己现在也很恶心。她转过身，脑海闪现出刺眼的那一幕情景，少年吻着少女，眼神迷蒙。他是真的很爱她吧，他亲吻时眼睛里光都不一样。连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光，一瞬间划过天际的流星，从你的瞳里看见。她深呼吸退离他们的世界，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这种卑微的境地。

只是，她能这样放下吗？

她走出房间，低着头下了楼。目光窥见某个懒洋洋趴在台阶上的吸血鬼，她抬脚跨过他，下了楼。“没有结果的事不要再做了，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跑了。”她站在原地，呆愣了几秒，“你，杀过我吗？”“不对，我是。我是，啊啊啊啊——”她猛地发出尖叫，转过身将手里的匕首用力往下刺去。“疯了吗？”青年抱住发疯暴起的他，右手握住她的手臂，制止她的行为。“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青年的怀抱很冷，比自己的体温还要低，胸口也是硬邦邦的，怀里残留的香味并不刺鼻。她不自觉地伸手抱住他，手里的道具掉落在地板上，声音被地毯削减，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得有些快，身上的汗黏腻，她感受到放空的大脑和发烫的脸提醒着自己，失去控制的情绪。失去自制的她用力推开青年，退出这个骇人的怀抱。

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他蜷缩在花园角落里，环抱着温热的小狗尸体，小狗的毛皮依旧是光滑，就像他以前抱住他时的触感一样，温顺柔软，就像母亲的怀抱一样。可是现在它不能像以前拱他的脸，伸出冒着热气的小舌头温柔地舔舐脸颊，它毛茸茸的脑袋安静地垂下，散发出腐朽的血腥味。他无力地放下小狗，眼角滑落的大滴眼泪掉落在小狗身上，他就这样缩在花园里，抱住冰冷的身体，抱住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皱着眉从梦里醒来，窗台旁的窗帘被夜风吹开，他迷蒙的眸子澄清，无言地看着灌风的窗帘，窗户被人开了一角，琉璃的月色照亮的那一块赫然出现一本书。他走到窗口，俯身捡起这本书，映目便是繁丽的花体英文字。

他抬起头，用手推开窗，微凉的风吹拂他的脸，他仿佛嗅到一缕发香。

年少是怎样划分的，对于吸血鬼这样享有无尽寿命的种族，划分生命的各个阶段还有什么意义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才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是因为她吗?他又是什么时候学会节制，学会保护这个词，是因为谁呢？是她啊。想要她活着，放下紧握的手，松开吸满鲜血的嘴，妥协自己的日常进食习惯，又或者说这习惯本就是因为她。尚有的理智不过是血族的奢侈品，为选取食材而等待满意的食物。只是尝过几次就爱上这甜美的口感，对所有不是她的女生失去吸血的兴趣。

就比如自己现在，站在门口等待着她。他焦虑地等着熟悉的身影，期盼她从夜色中走出，以解自己的饥渴。

他想起曾经，身穿紫色华丽礼服的母亲头一次狼狈地站在他面前，她的胸口冒出的鲜血染红他的衬衣，他舔食手上的血。“妈妈的血真甜。”他听着惨叫弯了嘴角，冰冷地看着她垂死挣扎。

思绪再次翻飞，他怀抱着顺服的少女，鼻尖上萦绕着血液的鲜香，獠牙刺穿肌肤时还是能感受到女孩的颤栗，但只是持续了一瞬。他沉迷鲜血带来的快感，舌尖的甜味化为熟悉又陌生的回忆，勾起心头未褪净的暴虐因子。这种味道，是她的味道，一模一样的甜味。他加深这个咬痕，獠牙似乎刺穿什么细碎的东西，耳边的响声微弱。

“原来如此。”他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混着细碎星光的眼，这双眼像是透过时光，带着未收去的怀念，碾碎心头某种情绪。高挑瘦弱的女人对着他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紧接着她闭眼抱胸自省。“神啊，请宽恕我的罪过。”她重新睁开眼，眼里的光化为泡沫，消失在银色的“空气”里。

“从此，我不再只看着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