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乡下的雨水特别的多,奶奶的黄豆地被水淹了,害得奶奶整夜睡不着觉;村子里的小河涨了水没过了小桥,路人拿着雨伞就能够捞到惊慌失措的鱼;水库也开始放水,水浪翻涌的样子令人害怕……
刚刚下了一场雨,桃树上还挂着水珠,奶奶说树上的桃子该摘了,再不摘就被风雨摧残了,趁着雨停,池余挽着裤腿跨着篮子出去了。
九年了,这棵桃树倒是没有老,仍是结它的果,往外看一切都没有变,连那条路都没有变,仍是泥泞。不看了,不看了,再看也没用,看了九年了,自己从小学上到大学,从九岁看到十八岁,一切不还是那样吗,走了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小余啊,小余。”
池余回归神来,听到奶奶在喊自己。
“怎么了奶奶?”
“先进屋吧,晚点再摘,你富阿姨要来,快进屋来。”奶奶又是高兴又是着急,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对着桃树地下的池余大声的说着。池余的心脏突然突突的跳起来,连忙跑进了屋,坐在床边不知道干什么好。
井然哥哥回来吗?井然哥哥要是也来了怎么办,井然哥哥千万不要来,井然哥哥快回来吧……她的心里矛盾极了,她想他,想他快点回来,但是又怕他回来,如果两个人变得生分了,这样就会连美好的记忆也被打破。她想他们肯定会变得生分,毕竟九年了,时间最是好东西,可以把时间消磨殆尽,把记忆粉碎打破,可以把人搞得生分。
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她把房门锁住了,谁也进不来,只能听到外面的对话,她也只想听听。
“池余呢?”一个男声,假如这是井然哥哥的话,说实话,池余是失望的,他已经忘了“小鱼池”三个字。
“在里屋呢,可能害羞了,不好意思出来。”奶奶小声的说着,不想被池余听到,其实池余已经听到了,外面随即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她再细细地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井然哥哥走了吗?井然哥哥真的走了吗?要是真的走了怎么办?不行,她得出去看一看。
刚打开门就撞到了刚要敲门的井然,她抬头,一脸惊愕,眼前的人竟然“没变”,还是那对深邃的眼睛,池余和他对上眼差点停止了呼吸,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眼睛里有光,有整个夏天……他薄唇微张,也是一脸惊愕,看眼前的人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小嘴微微的颤动,也是宝石一般的双眸此时红红的,脸颊也是红红的。
“小鱼池。”薄唇里吐出这三个字,微颤。
“井然哥哥。”肉嘟嘟的小粉唇里冒出这三个字,软糯。
九年了,如此看来,谁也没有忘记对方。
大人们都说让这两个孩子到里屋单独叙叙旧吧,池余红着小脸把井然带进了曾经打闹过的房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井然大方的很。
“上大学了?”井然的声音还是微颤,总是让池余心跳加快,她喜欢上了这个声音——井然哥哥的声音,充满魅惑的声音。
“嗯,大二了。”池余还是害羞,她所有的思念到这时都死了,她能做到的就是回答他的问题。
“在哪上?”
“山城。”
……
眼前的这个丫头还是像九年前,九年前初次见面她也是害羞,可是没有这么害羞,最起码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是她说的,看到她现在软糯的样子他有点心疼也有点生气,她竟然和自己如此生分了。
“池余,我是谁?”突然井然这么问,池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那泛红的双眼。
“井然……井然哥哥呀。”池余的眼睛里有泪。
“你还知道呢?你还知道我是你井然哥哥呢。”他的声音温柔极了,他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万分。
“我困了,昨晚没睡好,想再睡一会儿,睡这里可以吗?”井然盯着池余的眼睛,池余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床,点了点头。
他睡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池余看到井然眉头紧皱,情不自禁,轻轻地上前,俯下身子,用手替他抚平,她终于又看到了他眉头的痣,依旧那么漂亮,这颗痣令他那高挺的鼻梁显得更加立体、更加完美。她想一定是天使雕刻完他的五官后舍不得遗失他,所以点了一颗痣作为永生永世的记号。这么想着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竟然哭了,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正好滴落在他的眉头痣上,她没有注意到井然的眉头紧了一下。
好一会儿,她回过神,颤抖着粉唇,看着眼前的人她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是真正见到后她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无奈地起身。
突然手臂被人拽住,她低头看到井然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她连忙擦了泪。
“井然哥哥你醒啦。”她说。
“哭了?”井然的声音苏苏的,颤颤的,小心的询问者。
池余背过头没有说话,井然摸了摸眉头痣上的泪,红着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