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好像是云深不知处吧。
可是,今日的云深不知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一向素净雅致的蓝家,怎会用上大红?
这样的大红绸缎,我也用过一次,用在我此生唯一的一次大婚上。
那么,现在,是谁在办喜事?
“快走快走,一会泽芜君就带着花轿回来了!”蓝家的一个小辈向另一个云纹抹额的小辈招手。
泽芜君?
岂不是我那二弟——蓝曦臣。
他怎的办喜事?
他不是喜欢……那小丫头吗。
去看看吧。
我跟着那两个小辈一起去了云深不知处的入口。
果然,接亲的队伍打头阵的是我那温润如玉的二弟。
纵使他看起来一直都是温文尔雅,但此刻的他,是发自内心的笑。
连蓝曦臣都成亲了啊。
我轻轻的笑了两声。
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在干什么?过了多久了?她的样貌可是出现了变化?
是谁有幸接替了我的位置。
队伍到了。
蓝曦臣亲自下马来搀扶新娘。
我当初,好像也是这么对那个小丫头的。
我看见了那只手。
那只,我曾经仅仅牵过几次的手。
那双白皙的手小巧又精致,十指就像水葱一样白皙而修长。
右手手掌,有一条浅浅的疤痕。
那个伤口,是我给她包扎的吧。
那是我第一次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包扎。
我不知道我该用多大的力气,这双手这样纤细,力气轻了,我怕包不住,力气重了,我怕她痛,没想到到最后还是留了疤痕。
是我的错。
如果我当初没有放她离开,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她喜欢蓝曦臣,我知道。
但是我没办法放手。
我答应过金光善,有生之年竭尽全力保护小丫头的安全。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一再容忍。
看着她日渐消瘦,我的心里竟然也会痛得像刀子在剜。
这样心地善良、人又好看的小姑娘,跟着我,当真是浪费了。
或许她已经忘了,当初在兰陵的一座山上,她救过一个被缚仙网困住的男人。
或许是为了报恩吧,在那次岐山清谈会上,温晁那厮说要娶她,被我拦下了。
也或许是因为我很想再多看看这个小丫头吧。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娶了她,想给她一切最好的,甚至舍不得碰她。
但那又怎样,她就是聂夫人,是我聂明玦的妻。
她由我来守护。
那天她突然提出来要和我和离,我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我费尽心思得对你好,你却还是想要离开。
就是在那天,我强硬地得到了她的一个吻。
原来小丫头是这个味道。
我活了三十余年,令人闻风丧胆,却独独不知道情爱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对她的感觉算什么,但我知道,那个吻让我失去了她对我仅剩的好感。
她去了夷陵。
她也不知道,夷陵附近布满了清河的门生,用来代替我保护她。
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她一辈子,我也确实做到了承诺。
只是我没想到我的一辈子会这么短。
短到,我只得到了她的一个吻。
其他的,一点都没有。
我多想一直陪着她,也想试试日久到底会不会生情。
终究是我福薄吧,这个小丫头,不应该被我这样禁锢一辈子。
临终之前我将和离书给了她,还她自由。
我不想让她哭,可她哭了我却高兴。
我见过她太多伤心难过,而现在——
这个小丫头,终于可以为了我而伤心一次了。
我告诉了她娶她的原因,有一点私心,我不想让她恨我。
甚至,想在她的心里给自己永远留下一个小小的角落。
一个小角落而已。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成功,现在他们两个终于走到了一起,我替他们高兴。
最起码,小丫头会真的开心。
就连凤冠霞帔,似乎都比上一次明亮了许多。
迈完火盆后,她似乎掀开了一点盖头向这里看了一眼。
我看到了,她的脸。
原来这才是小丫头一生最美的时候。
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倾城容颜。
她的眼神是那样明亮,仿佛汇聚了整片星空。
她只是略施粉黛,不像上次,脂粉抹得那样重,只是为了掩饰她的苍白。
看着他们进了大堂,我想,我也该走了。
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得到了真正的爱情,会成为真正的夫人。
我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
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轻,觉得自己好像融入到了空气里,遍布整个世界。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小丫头,就让我,以这样的方式,陪在你身边,守护你吧。
祝你,新婚快乐,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