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炮火和哀鸣的亡魂足以使人成长。
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镇定自若。
扣动扳机,血液迸溅的瞬间也能做到面无表情。
他擦拭着手中的枪,眼底一片冰冷。
——杀人太多会忘掉自己。
清理完身上的血迹,他朝着远处的木屋走去。
推开门的刹那,他似乎已经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哥哥……”
隐藏的冷血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生机的温暖如春。
——还好,还有人愿意等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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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失约。
当最后一个敌人进入视野,被飞速掠过的子弹穿透心脏。
他所到之处,无一不是横尸遍野。
他漠然地踏过尸体,望长安城的方向走去。
脚边一个未被子弹完全击中心脏的敌人还在垂死挣扎,但猎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那可笑的挣扎只不过是死亡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黑色的枪口直指他的额头。
似乎知道自己难逃一劫,敌人大笑起来。
“就算你杀了我又怎么样?……你永远不可能找回你弟弟的,他死了!”
疯狂的笑声在空旷的土地上显得犹为诡异。
这句话成功地粉碎了他冰冷的面具。
但,藏在面具下的,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无声的笑。
如阳光般耀眼的笑在他的嘴角绽放开来,明明是温暖的事物,却让人不寒而粟。
是地狱的恶鬼,披着天使的羽翼。
多年的经历使敌人敏锐地察觉了魔种愈发危险的气息,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恐惧驱使他不断地向后退去。
“我会找到他的,“笑容有多么温和,话语就有多么偏执,“天堂,人间,地狱……我总会找到他的。”
天堂需要虔诚的信仰,地狱需要杀戮的本能。
那么凡尘,需要什么呢?
温热的鲜血洒落在土地上,渐渐埋没在泥土里——左右也不过就是在这无情的战场中,多了个死去的灵魂罢了。
始终,他笑的那么温暖,夹杂着几分腼腆和眷恋。
凡间需要的……是二者归一啊。
“他还在等我呢……”
少年越过一具具尸体,慢慢地往长城边界走去,他紧紧攥着的,是那把凝聚了无数亡魂的枪。
夕阳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行走在回家路上的人,只有一个。
——我放下枪,就无法保护你,我拿起枪,就无法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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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约的人生里只有一件事:保护好弟弟玄策。
他只有玄策了。
所有的一切都流逝的一干二净,他能留住的唯有那一人。
在这时间的长河中,家总是那么遥不可及。
当听见弟弟说喜欢他时,明知只是一句单纯的玩笑话,平淡如死水的内心却仍旧掀起了隐秘的波澜。
第一次,对所谓的兄弟之情产生了不同的诠释。
——霎那间,心魔的种子已经渗透心底。
“我也喜欢玄策啊。”
涉世多年,他早已学会伪装,在外人面前用微笑掩饰内心。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玄策面前戴上伪装的面具。
不过是企图遮掩那颗慌乱的心罢了。
可惜……终是自欺欺人。
局中的人总以为自己置身事外,殊不知早已深陷其中。
——其实你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吗?
——其实你并不想当他的“哥哥”,不是吗?
一个鬼魅的声音在步步紧逼。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是想在一方净地中永生,还是想在罪孽中纸醉金迷,你想好了吗?神说。
“嗯。”
他终究只有一条路可走。
一步一步堕落下去吧,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没关系的,玄策。
你去哪里,哥哥陪你一起去,即便是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要那无穷无尽的深渊之下,有你的身影就好。
“玄策,玄策……”他反反复复地呢喃着。
执念烙印在心口,如枷锁般牢牢束缚住他。
“终究还是瞒不过自己的心啊……”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