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兴起

10.

他们走到了另一边有些昏暗的走廊，确定没有人跟着后，德拉科停下了，他放开赫敏的手腕，略显嫌弃地拍拍自己的衣袍，看着赫敏还没反应过来的面孔问道:“格兰杰，说吧，你有什么要问的。”

果然他知道大脑封闭术只是一一个谎言吗...赫敏默默腹诽，之前怎么不觉得德拉科这么聪明呢。

是时候了吧..赫敏告诉自己，这是她拖了很久的疑惑，现在不问保不准以后总是跳出来扰乱她的心思，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她摸到口袋里的项链，深乎了一口气，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将紧握成拳的手伸展到马尔福跟前，非常细致地观察着德拉科的表情。“或许.你认得这条项链吗?”

几乎是一瞬间，她非常真切地感受到，德拉科的身体抖了一下，他低着头看着赫敏的手，灯光昏暗，他的脸被帽子笼罩在一侧的阴影里，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也是那一刻，赫敏的心里有了答案。

“理由是什么，你道歉的理由...我是说，你可以不在意这些不是吗?我对你的生活构不成什么影响..不是吗?”德拉科还没开口，赫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疑惑的声音，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却只是站着，看着赫敏小心而恳切的眼神，像极了林间找水喝的鹿，突然就开不了口。

事实上，在这个礼物被寄出去之前，他就想好了如果被发现的一些说辞，他练习了太多遍，以至于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

“不要想太多了，格兰杰。这只是得到救赎的一种方式，而你恰好被抽中。”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格兰杰，我根本不认得这条项链，我想你对自己大概有什么误解。”

“你不知道我在这上面下了恶咒吗，你一戴上说不定会有'好运气'呢，放心，不会持续太久。”

他都准备好了，只要随便挑一个，就可以轻松把她推开，从此他们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

可是他沉默，他犹豫，他害怕却又舍不得，他明白他-旦说谎，他就会失去他能看见的唯一的光，这大概是他要面对的黑暗世界里，难得让他觉得不那么残忍的事物了。

他想起斯内普对他说过的话，他不知道如果抓住她的手，他会在何时感到后悔，但他明白，如果此刻推开她，下一秒他就会后悔。他伸出插在巫师袍两侧口袋里的手，拿起那条项链，赫敏注意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有些颤抖，然后他微微靠了过来，这一次赫敏没有躲开，他的手环住她的两侧，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拥抱，然而她只是感觉到脖子上有一些冰冷的触感，随即他向后退去。他帮她戴上了那条项链。

他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颤抖，在他颤抖着靠近她的时候，她只感觉到莫大的悲伤笼罩着他们，让她忍不住流泪。她不明白为何此刻会如此难过，就好像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突然消失一样。她看着德拉科，他的表情还是看不分明，她想起了那天在校医室，他哭着抓着她的手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掉眼泪的。

“德拉科...”

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喊着他的名字。对面的人身体猛得顿了一下，似乎被吓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退向更深的黑暗里。此时的他很想拥抱住赫敏，想用从前那样拽拽的语气对她坦白自己的感情，想说:“怎么了，我确实在意你，被我喜欢是你的荣幸。”

可是他不能。

如果说以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是血统差异和他人的非议，那么现在还要搭上家族的性命以及她的命运。

“不久之后我们会变成敌人。”

“你会因为我做的事对我恨之入骨。”“我没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每一次试图靠近，都会有声音禁锢住他，这些声音就好像长在他的身体里的藤蔓一样，哪怕只是注视着她的眼睛，也会扯得他生生的疼。

他慢慢往后退，将自己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之中，让她看不清他从眼底泛起的绝望的泪，他努力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努力回忆着他之前惯用的阴阳怪气的语调:“这么一看，你果真和海狸鼠长得一-模一样。”他明白语气非常重要，因为以他现在的状况，一不小心就会显得深情温柔，他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你没必要特意跑来问我，我只是一时兴起，事实上，谁都一样。”撑住，德拉科。他告诉自己。

他注意到赫敏原本抬起来试图抓住他的手在听见他的话的那一刻，慢慢往回缩。

做得非常好，德拉科。

他没有再敢看她的表情,他明白一旦注视她的眼睛，他就会露馅，于是他转身试图离开，确实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样的压抑对他来说每-秒都是煎敖。

没想到在他转身要走的那一刻，手臂被赫敏拽住了，他听见她颤抖的质问:“--时兴起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恶作剧吗?”

被她抓着的那个地方，黑魔法标记似乎还带来灼烧的刺痛感，仿佛下一秒他的手臂会在她面前暴露似的，他一把甩开他的手，丟下一句:“随便你怎么想，格兰杰。"然后飞速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布雷斯问他:有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该怎么办，那时候他还一脸不屑地嘲笑布雷斯，从小到大，他想要的，都会有人送到他面前来。

“我可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他骄纵又引人注目，蛮横又意气风发，不论在马尔福庄园还是斯莱特林，都呼风唤雨，唯一的烦恼也就只是怕达不到父亲的期望。

而现在，他想要的东西刚刚就在他的眼前，他却只能推开。他想起那个夜晚布雷斯因为得不到一个女孩的爱倚在窗台整夜没睡，那时的他无法理解这种疯狂，现在他看着被夜色完全笼罩的霍格沃茨，感受着胸腔左侧的冰凉，突然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无力又苦涩的感觉。

他在口袋里摸到刚刚被放进去的《高级巫师伪装术及破解》，这是他看了好几遍的书了，里面有对大脑封闭术详细的解说，其中有一段是:

“初级大脑封闭需要清空头脑中所有的情感和记忆，以抵抗摄神取念者对其大脑意识的入侵。而更高级的大脑封闭术，则是能够有选择性的抑制大脑中某一部分的情感和记忆，并反馈给摄神者与这一部分相反的情感和记忆。”

他还没能达到高级术师对大脑控制的境界，却惊奇地发现，他刚刚所做的事像极了高级大脑封闭师在表达和隐藏情绪上的体现，只不过大脑内的控制要比这个难的多。

斯内普告诉过他，如果不想在伏地魔面前露出破绽，必须要掌握能与之抗衡的大脑封闭术，伏地魔是个高超的摄神取念者，要想不被他在探测忠诚时入侵思想，只能不断磨练自己的意志。

他在沉寂的月色下看着自己被拉长的身影，想起自己曾经花费无数个日夜，练习这个伪装术，想起被标上黑魔印记的后一天，就被斯内普看穿了自己对伏地魔的厌恶。他练习真的很久了，然而在面对赫敏时，还是伪装的很辛苦。

那是因为你在想她。一个声音说。

你不能，再想她了。她会变成你的羁绊，你的束缚，你的软肋，一旦被伏地魔感知到她在你脑海中的存在，她会成为用来威胁你的武器。

“所以我，推开她了呢。”

一个苦涩的笑在他唇边绽开，他喃喃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