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喻鸿志甩袖打断了这场小闹剧,转过身对小双子点头道,”带路吧!“
他回头深深地瞥了一双陌生的儿女,一丝复杂的心绪缠上心头。无论如何,喻家这笑话,也不能让别人瞧笑了去。回府关起门来,如何计较也无妨。
喻惜衿心里纵有百般不快与嫉妒,却也知道收敛在眼皮底下。她挽起母亲的手,步步生莲,那姿容仪态摆起来确乎是京龙城一众贵女中的上乘之态。
喻以湘和哥哥走在后头,不紧不慢,将所有都看在眼中。二人的行姿步态皆是在亲生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养成的,以湘的明朗大方、清贵天成,以诚则阔达稳健,如柏不阿。在这京龙城的贵家子弟中卓尔不群,他人难以习之一二。
今年的宫宴设在定波舫里,这定波舫是前朝皇帝所乘的船舫,停泊在定波湖岸上。因着前朝皇帝将内里布置得奢华,今帝秉着物尽其用的想法,便将此处作为宫中宴饮之所。
一舫一湖一丛花,一雪一壶一宫灯。玄夜飘雪湖心月,红船碎影紫金靴。
喻家官上有尚书下有县主,多是有品位的,其座位居左列设于第二排。至于第一排,必是是王爷公主之席列。若是在前朝,王爷公主必是不与臣子同席,而是上阶而坐。但本朝皇帝不喜皇子公主们自抬身价,他说:”那些都是肱骨之臣,为治理国家费心劳力,没有他们,吾国何以立世?你们作为皇子公主的,享着清贵福分,建树无多,怎还能肱骨之臣看脸色?”
待得喻鸿志坐下,喻以湘与兄长原要依次落座,但喻惜衿却熟练地拉着母亲入座。
他们二人愣了下神,忽而想到:他们原来是原秩序的破坏者。
二人默不作声地在后面缓缓落座,而刚落座“占位”的喻惜衿屁股还未坐热,就起身与手帕交们聊成一片。
环视四周,圈层明显分割,除却中立的官员及官家子弟便是一些受冷待的零星而坐——他们也是其中之一。零星而坐的也有不同,喻以湘一眼便看到了斜对面方角落的位置——一位眉目清秀、气质内敛的男子。
喻以诚顺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眯了眯眼睛。看官服,似乎是新的探花郎——殿试第一却因模样俊俏屈居探花郎——秦俞。秦俞单是坐在那里,便是出淤泥而不染、与世无争的模样,一举一动皆是端的一个清雅。但是这样的一个探花郎,无人上前结交,或者说他不愿意,还是被孤立了?
他们的目光过于明显,虽然并没有想着要遮掩一二,秦俞直直地看向兄妹二人。目光相对,点头致意,从容不迫。
“哥,这位探花郎倒是有点意思。”喻以湘接过兄长手里剥好的花生,目光已从对面少年郎身上移开。
以诚忽而附耳悄声问道:”你喜欢这样的?“他眼睛里的戏谑与好奇几乎要溢出来了。
”不,就是感觉他有些不同。“喻以湘呛了一下,不着声色地挪了挪身下的垫子,离兄长远了一些。忽而感觉不知何处阴恻恻的,环视一周,却没有发现。
“要是看上哪家公子了,一定要告诉哥啊......”
“皇上驾到——”单公公站在舫外传唱,舫内霎时寂静一片,面朝圣上行礼问安。
当今圣上近至而立之年,气宇轩昂,是这当今最受百姓爱戴的明君——玄朗。正是玄朗的提拔,给喻家两兄妹立功成名的机会。于二人而言,他是恩师,是尊长,是圣上。
玄朗坐定,单公公高声传唱,“摆——宴——”。
”小单子,今日元旦过节,小声些些,吓着大家不好。”玄朗招手将单公公唤至身边,低声一语。
单公公弯腰点头,心道:我的好陛下,您人还怪好的嘞!
丝竹声渐起,两队宫女碎步而入,一队宫女绕殿而行,手托珍馐,排布菜品;一队长袖上抛,身若细柳,足尖点地,翩跹而舞。
太子手执酒杯,出列,向皇上敬去,"父皇,儿臣有一物要献与您!"
”何物?“玄朗执盏而饮
太子击掌为召,四位宫人捧五尺长卷而出,展卷——是从前还是戍边王爷的皇上驰骋边疆、风姿飒爽的模样。
“父皇,儿臣钦慕父皇少年之时纵横驰骋的模样,想成为和父皇一样的人,故作此画。”太子目光灼灼,笔直而立。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玄誉等从前跟着皇上戍边的孩子哪里会看不出,那片疆域不仅仅是父皇曾经戍守的地方,也是玄誉当下戍守的地方。
不知何时入场的誉王嗤嗤冷笑,与淮王目光相交片刻,不着声色地分开。
皇上微微一笑:“太子,你有这份心很好,赏!”
“父皇......”太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打断。
“小九,你有没有什么要献给父皇的呀?”皇上目光慈爱,转向了誉王。何人不知,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就是誉王,但是最宠爱的儿子却是要去戍边,让人难以捉摸。但是这又何尝不能理解为,让誉王走皇上曾走过的路呢?
思及至此,众人的目光微妙,各怀心思。太子扫了一眼众人,已然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暗暗作恨,却也识趣地归位了。
誉王不卑不亢地跪立于前,”江山湖海皆是父皇的,儿臣不擅书画,不敢献丑,但臣此番从边疆带回父皇的珍宝——千叶冰莲。“
”千叶冰莲”一出,何人不倒吸一口气,这可是国家边界悬崖上的珍品,上悬崖要经过冰川、雾障,是何等的险峻之地!
“父皇,儿臣暂时别无可献,只好借父皇之物再献还于您,请允许儿臣先欠着。”
“哈哈哈,好一个先欠着,朕等着!等着啊!”龙颜大悦,还不是因为那一朵千叶冰莲。
皇九子是何等受宠啊!这太子未免有些太难了。
一众皇子公主臣子奉上诸礼,各地珍宝无所不有。诸礼献毕 ,平乐公主上前献艺,这是惯例了,由公主牵头,各府小姐公子才好表现一番。
喻以湘看了一下前面早已空了的座位,了然:喻惜衿这是憋了一招大的,就等今日大放异彩呢!
唐伊然手拨琴弦,原本是要独奏,却在来时被喻惜衿劝着帮她伴奏一二,可真是个傻姑娘,被她那好姐姐坑了也不知道呢!
素手纤纤如浮波,琴声渺渺如流水。这不是唐伊然最擅长的琴曲,但为了给喻惜衿伴奏,她选了这一曲不显琴技的曲子。
舞台中央的喻惜衿手执团扇,掩面而出。她选的舞极好:是尽显京城大家闺秀端庄大气的舞蹈,并加入了她独创的舞技,不亏是名享京龙城的京都才女!她眉眼若清冷若柔媚,犹如触手难及的牡丹;步伐细腻,姿态优雅,不俗不媚,恰到好处。
别的不说,喻以湘还是很欣赏喻惜衿的舞蹈的,这是无可厚非的,她从不吝啬于欣赏他人之优点。喻惜衿的舞,怕是京城一绝了。喻以湘忽然看见喻惜衿若有若无地瞥向晋王的目光,忽而了然,若不是这一眼,别人再难看出来了。
原来喻惜衿早有属意之人,但能不能成为晋王妃,似乎前面还有喻以湘挡着。怪不得......怪不得喻惜衿如此看待自己。喻以湘忽而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