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节（三）

若水节如约而至，秋冬过后的寒冷俨然不复存在，天气虽微微凉，可这宫人精心培育的早树，已经默默吐绿。只是在这偌大的末央行宫中就处处展露出欢喜之色。

　　在这宫殿居住、生活的每个人，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裳，戴着最耀眼的头饰，画着最得体的妆容，忙忙碌碌地穿梭行走。

　　按照这一天的规定，皇子皇女们都应当向帝后两人请安问好，然后再去向各自的生母请安。

　　心梓宫，皇后的住所处。这里人来人往，宫女总管们都是面带红光，向着来往的贵人们道好。按照礼节众皇子皇女陪同生母宫妃一同去皇后的正殿向帝后二人问安。贺婧浓因着礼节前去咸翔殿去请戚紫馨，彼时守在门口候立，不多久，便看见戚紫馨在楮梨嬷嬷地扶持下出了殿，戚紫馨可谓算是浓妆淡抹，她着一袭清浅色的玫红衣裙，不复宫装一般繁复，倒是映着脸上微浓的妆容，显得相得益彰。那玫红色衣裙席地而止，上面依旧是缂丝百草姚华的样式，倒是要别致不少，那玫红色也凉的恰到好处。

　　戚紫馨一出门口便看见了贺婧浓恭恭敬敬地守候的身影，她快步上前，扬起明媚而温柔的笑脸，对着贺婧浓说道：“今日阳光正媚，我一醒来便见到了本宫的小五，今天真是欢喜的紧。”她一边对贺婧浓说着，一边又朝着身边的楮梨说道：“老姑子，你瞧见了吗？今日我们的小五竟然没有穿紫色，黄色的衣服啊！竟然穿了件欢喜的嫣红啊！瞧瞧她鬓发上的玛瑙石，真是紧俏的很啊！看来在我们小五，要在官家小姐中拔得头筹啊。”说着她竟然有些笑得合不拢嘴，可怎奈她容貌似有倾城，即使这样亦难遮掩她的美貌。

　　贺婧浓于此皆是一笑，便顶替了楮梨嬷嬷代为搀扶着戚妃，她便开口道：“即使是小五有心争一争关中美人的美誉，可奈何戚娘娘还没有老，这关中第一美人的名号，还是被戚娘娘牢牢掌握在手上呢！再者，戚娘娘可是小五的母妃，母妃是第一美人，小五可便是小美人呢！”贺婧浓颇为讨喜的一句笑言，竟将戚妃哄得高高兴兴地一路直往心梓宫。

　　贺婧浓于此只是付诸一笑，便下意识地将那白玉镶玛瑙的步摇往里推了推。便陪同戚紫馨进入心梓宫内。

　　一入心梓宫内，便看见了大总管郄德福正在接待众位宫妃，而皇后桓霜寂便陪同着皇帝贺擎徵和马锦妃马尚阳在开玩笑。而以下的一众的宫妃则在一旁赔笑。贺婧浓向郄德福微微点头，而郄德福颇为惶恐地回之一狗腿的笑容。

　　皇后桓霜寂先是发现贺婧浓等人的前来，桓霜寂便先行开口道：“戚妃妹妹来了，小五也来了。快期颐快请戚妃和五公主上座！”说着边指挥着来人。

　　而皇帝贺擎徵则颇为在意地亲自下座，扶着戚紫馨坐上位置才坐回去。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戚妃来了，朕可是等你好久啊！外面天气还是寒着，你怎么就冒然地，穿着这样少便出来了。你本来身子就寒着，为何不多抱几个汤婆子？”

　　除了桓霜寂本来就大度，也深受贺擎徵的恩宠，不在意贺擎徵这些怠慢外，其他的宫妃们脸上皆是难看，却还是向戚紫馨行礼。

　　待一切就位后，贺擎徵先是说到：“今日是若水家节，所谓家节，便是至亲之人共同守在炉火前相依相靠，既然至亲，我们今日便放开了，家人之间便没什么规矩可言了。今日朕和爱妃们一同聚在皇后的心梓宫中，朕首先要谢过皇后。”

　　说着拿起玉案前的铜杯，向桓霜寂举杯道：“梓童，朕虽是一国之君，今日却是你的贺郎。朕要感谢你与朕二十多载来，鹣鲽情深、举案齐眉。朕身为天子，忙于前朝诸多事物，而梓童你却能够替朕打理好后宫的诸多事物，替朕免去后顾之忧，朕这一杯敬你！望你朱颜不改，细水长流！”贺擎徵说着一饮而尽，面上露出尤深的敬爱之意，这便是琴瑟和鸣的伉俪情深吧！

　　皇后桓霜寂杏眸微红，只是微微抿起嘴角，直接饮下了自己案前的酒。

　　只看贺擎徵又斟了第二杯酒，他将这杯酒敬向戚紫馨，他道：“馨儿，这一杯，朕要敬你！朕要谢你十多载来的比翼双飞，恩爱两不疑。未进宫前我们便是旧日青梅竹马，心意相通。进宫后，你为朕生育了小七，为朕代替小五的生母照顾小五，你的相依相守，朕一直牵挂在心上。朕这一杯敬你！望你我仍能夫唱妇随，同案共庄！“

　　戚紫馨只是低着头，一直望着她手里那杯温酒，在座的诸位中皆是冷酒，她这杯温酒，是皇帝贺擎徵从一开始就拿手掌捂热的。他们之间哪里需要这些片言碎语，他们皆是心知肚明的一类人。戚紫馨慢慢抬起头来，那双明媚的眸子里充斥的是湿润的光，她仅是把玩一下手中的酒，然后饮下，丝毫不见拖沓。

　　贺擎徵又开始斟第三杯酒，这一次他将酒杯对向除戚妃外的其他四妃，贺擎徵看着她们四人道：”这一杯，朕要敬勤妃，锦妃，蔺妃还有邕妃，你们四人是陪着朕从亲王的时候来到皇宫的。你们也算是朕的旧人，朕从心里尊重你们，你们都为朕孕育了儿女，尤其是勤妃和邕妃，勤妃咱们的秉盛可谓是见微知著，邕妃，咱们的惊辗更是事事渊博、更进一步啊！锦妃你也别失望，咱们的斌祜也是个孝顺孩子，蔺妃你可要抓紧了，清著虽然还小，但也不能放手太宽，清著这个孩子更加尚武，却也不能忘了文教啊！“

　　四妃们皆是举杯相敬，互相低声诉笑。

　　这一杯后，贺擎徵并没有急着再敬，他则是放下酒杯看向贺婧浓，贺婧浓立刻觉察到他的注视，她感觉到了他眼中的那一丝审视，她并没有低下头去，反而是迎难直上，抬起头来接受审视，但是眼目并不着急去面对贺擎徵。

　　贺擎徵微微眯起他的那双凤眸，他本就是个俊美的男子，只是成为帝王之后，彻夜的谋算与操劳，终是让他的脸庞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也许正是这些岁月恩赐的痕迹造就了这个励精图治的帝王，也成就了霁王朝的中兴。

　　他似乎察觉到这个女儿的不同，然后迅速恢复如初，开口道：”小五，你上前来。这一杯酒本是我为你生母所敬的，你便代你生母饮下吧！你生母吉氏是个性情高傲的人，虽然很多时候的有些话总是很刺耳，可人人都知道她心地不坏，不是个步步钻营的人。她本就心思细腻，爱胡思乱想，这才导致她红颜薄命啊！小五，你要以你生母为傲，虽然她也有所不足，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她终究是有苦衷的，你要学她之所长扬弃之所短。来，这一杯，朕希望她和小四能在黄泉下安息！母女团聚！“

　　贺婧浓微微摇晃手中的玉盏，本想着一言不发，可见贺擎徵是由心而言，便开口道：”父皇，我的生母吉夫人本就是个命运坎坷的人，虽然她病逝了，可于她而言也算是一种安慰吧，逝者既然已逝，生者自当勿殇，我想她一定是很高兴地和四姐团圆了吧！父皇您也不必太过伤怀，还是要向前看的！“

　　贺婧浓的一字一句皆是完满，丝毫不见片缕失利，于此贺擎徵竟也是微微一愣，他疑惑自己的女儿的聪慧得体，能堪大任，也欢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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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梓宫的相聚仅仅是一个小插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