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叶洋清独自待在房内,坐在光滑的窗台上眺望着远处橘红色的夕阳逐渐西沉。
都说面对夕阳西下,很容易触发人的感伤愁绪。她虽不至于感伤,却有许多细小的、纷杂的回忆碎片不断从心底的匣子里涌出来,在记忆的海洋里浮浮沉沉。
乐的忧的,喜的恶的,一并包围着她。
窗台上摆着一个不大的玻璃鱼缸,几尾鲜艳的小金鱼穿梭在水草间,欢快地吐着泡泡。
叶洋清百无聊赖,顺手从桌上拿了一片面包,揪成小块小块来投喂金鱼。
书桌上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她点开来看,是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小清,近来身体可好?四年不见了,我想见见你。
短短两句话。落款是“父亲”。
她盯着这串号码看了许久,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对于“父亲”这个名词,她由最初的熟悉到抗拒再到如今的越来越陌生。叶洋清原本想,终究有一天,这个词在她心中的分量会越来越轻,最后化零。可是这个自称“父亲”的人又为何要在她的生活渐渐趋于平静后,以一条短信的方式让“父亲”这个词再度闯入她的视野里?
她想不通。
况且,对面的发件人到底是不是她的父亲,还不一定。
她将短信拖动至“删除”一栏,思索了几秒,迟迟没有松手。
脑海中,似乎有两个各执一种观点的声音,交战起来了。
叶洋清将短信拖动回原来的位置,终是没能删掉。不一会儿,她往打字框内输入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时间。地点。”
还是决定见一见好了。
对面几乎是秒回,像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
——“时间你定,地点就在以前我常带你去的那家日式料理怎么样?”
日式料理……叶洋清记得从前小时候,自己最迷恋那儿的鳗鱼卷。店主奈奈子是一名年轻女性,据说是来自日本名古屋市的中日混血儿。
很久没去过了啊。
——“明晚七点吧。”
明天,正好是周一。
——“好。”
叶洋清放下手机,再望向窗外时,夕阳已完全躲进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里,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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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今天放学后我留在课室帮忙布置黑板报,得晚些回来。”
周一下午临近放学,叶洋清向母亲发送了一条短信——告诉母亲去见那个男人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好找个理由搪塞一下。
不久,对面回复一个“嗯”字,再无其他。
五点整,放学铃准时响起。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餐馆离这儿也不算远,时间还算充裕。叶洋清并不急着随人潮挤出校门,而是坐在座位上,做着英语的阅读理解。
唰唰唰,红笔打出一个个优美的勾,十题全对,她满意一笑。
六点二十分,叶洋清收拾好东西,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
校门外川流不息,正值晚高峰,柏油马路被各式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自行车却可以在轿车间的缝隙里轻松自如地通行。
停好自行车,她在店门前站定,望着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一下子忐忑起来。
再亲的人许久不见,也总归会有隔阂。待会儿……她要怎么面对他呢?
给自己做了两分钟思想建设,叶洋清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智能感应门随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