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捌·化为灰烬

仓苓终于停止几近癫狂的笑，熊熊火焰之下，她的每一寸肌肤开始因为灼烧而溃烂，她的眼神中有迷茫一闪而过，但下一秒，似乎又满是柔情。

她缓缓移动视线，最终看向北辰，她浅浅一笑，连带着溃烂的皮肉与脸上的皱纹微微颤动，她说

仓苓北辰，你说天上地下，要与我一道。

北辰似是惊吓得有些木讷，我猜想他纵然知道仓苓因爱生恨，也断然不会料到眼下的这幅情境。

仓苓走向他，一步一顿、一步一顿，朝他生出一只手。

仓苓北辰，你带我，去天上。

似乎时间终于足够长久，久到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北辰拖着一条断腿，连连向后爬，仓苓身上的火焰温度极高，已然有些烧焦北辰的衣角。

头先站在我们跟前的几只毕方也作出反应，朝那边腾去，几人合力拉扯住仓苓，可不晓得为什么，即使体内的修为在迅速流窜，可仓苓的力道却大得厉害，体内爆发出一道黑气，直接将三只毕方一齐弹开。

眼瞧着仓苓就要惹得北辰也一并燃起来，殷枢纵身跃到仓苓身前，一指头戳在仓苓眉心，一道光束打入仓苓眉心处，打得仓苓向后踉跄几步，这一指叫原本已然安静下来的仓苓又一次癫狂起来，她双手捂着脑袋疯狂嘶吼，下一秒即朝着殷枢扑去。

我拔刀在她掌心划上鲜血滴落在地上，竟然在沸腾。

她活不久了，就算我们都不出手，就算她将北辰一并烧死，她也很快就会化为灰烬，被吹散在这天地间，化作天地间的浮尘。

殷枢袖口缚仙索飞出，牢牢锁住仓苓，仓苓挣扎着，嘶吼着，衣裳被灼烧得残破不堪，裸露出衣裳滴下被灼伤的大片烧焦的肌肤。

北辰从地上缓慢站起身的时候，仓苓的脸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只有两只眼睛在面目全非的脸上，狰狞而又愤怒的注视着所有人。

北辰的手在颤抖，不知原因的颤抖。

北辰当初，我真不该将你救下来。

这世上有很多人，将自己的过错往往怪罪于当初，其实无论多少个当初，所掩盖的都是此时此刻的懦弱而已，无法直面当下，无法改变现实，由此，才有太多的悔不当初。

当最后一道火焰燃尽，一缕烟尘飘散天地，仓苓连一根骨骸都没有留下。

我们看着她被烈火一点一点吞噬，殷枢告诉我，毕方一族的心头血能够化火，仓苓剖了九烨的心，那血势必将她烧得什么也没有，才会熄灭。

我听过许多话本桥段，世上痴情女子负心郎，大都在一方死时顿悟些什么道理，或是女子不爱了，或是男子突然爱上了，可北辰只是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烈火燃烧，我不知道他心中是否也有烈火在燃烧，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其实神仙与凡人也都是一样的，神仙只比凡人拥有更强大一些的力量与更长久一些的寿命，可其余的东西，与凡人一样脆弱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