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总容易发生些因为一时冲动而恨不得一板砖拍死自己的事。这样的事,叶嘉树做过很多,她觉得陆奈肯定也做过不少。对二逼青年陆奈而言,这叫年少轻狂;对她而言,是年少无知。
陆奈不管干什么坏事,总是会以一种哄骗的方式拉叶嘉树下水。即使被陆奈骗了很多次,她还是会掉进陆奈的坑里。导致长大后很多日子里,陆奈都拿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来开玩笑。
这个整天在她世界里转悠的男孩有着用不完的好运气,也有着令她艳羡的福气。
在可以任性妄为的年纪,陆奈把胡作非为,惹事生非做到了极致。他会因为迟到被罚站;也会因为翘课被请家长;因为打架闹事写检讨;也因为晚自习溜出去上网踩破居民家的水管而被通报批评,还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即使隔了很久,叶嘉树都能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上晚自习,陆奈从教室溜出学校,他爬水管把附近居民家的水管给踩破了。她当时就在附近,看到陆奈从三楼的水管上摔了下来。
从三楼摔下来,陆奈身上一块淤青都没有,生龙活虎地站在她面前,还颠倒是非,埋怨她吓到自己了。然后两个人被举报了。
叶嘉树很冤枉,陆奈朝年级主任非常有担当地说自己是主谋,叶嘉树是被强拽去的。
陆奈看似在给叶嘉树求饶,却是添油加醋,叶嘉树有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她明明不是他的同伙,也没有被他强拽,可是她的确也翘了自习。
叶嘉树写了人生的第一份检讨,第二天的时候,陆奈被全校通报了,满不在乎地朝她显摆:“闹事闯祸也是一种本事。”
能把闯祸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颇有显摆得瑟之意的也只有这个二逼青年了。
他看起来是一个问题少年,可又热情开朗,有着数不清的好人缘。他的头脑特别好,即使语文政治拖累他,他依旧可以因为数理化把分数拉回来。
这个整天惹事令老师头疼的二货,也令老师感叹。这就是叶嘉树认为地他有着用不完的好运气,上天似乎一直在偏爱他。
叶嘉树从读小学起就和陆奈在一个学校,她总是被他拖累。她总觉得陆奈就是故意拖她下水的,每每闯祸,陆奈被陆爸爸妈妈教训一番时,陆奈总是拿她做挡箭牌。好像他闯了祸,只要在家里报她的名字,他就不会受罚了一样。
中考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叶嘉树神清气爽,想着自己终于不用再被那个祸害缠上了。那时候,她真的以为他们以后不会在一个学校的。毕竟她听陆奈的妈妈说,他以后会去A大附中,而她不会去。
即使叶嘉树什么也没说,陆奈好像是能未卜先知,会读心术似的,大晚上的拿石头去砸她家的玻璃窗,让她下去。
叶嘉树刚走下去,陆奈就嘿嘿一笑,无邪地看着她,理直气壮:“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要是故意不见我,我就去学校堵你,让你一夜成名。”
这是他会干的事。
他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叶嘉树去了锦南中学。她是以班上第一名考进来的。虽然不是年级第一,也是前十,年级里的佼佼者,除了A大附中,锦南中学是A市最好的高中,人才辈出。每个班级里,都有那么几个天才般存在的学霸,而她不是天才,她只是喜欢看书。又或者她也不是喜欢看书,只是除了看书,她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叶嘉树太过孤僻,除了偶尔无奈地被迫和陆奈厮混,她基本上属于独来独往,我行我素。这样的性格,就是个万年宅。所以,在去锦南中学,少了整天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陆奈,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她性格内敛,不喜多言,所以她也算个典型的乖乖女。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很多事。比如,她的妈妈突然告诉她要结婚了。
正低头吃饭的叶嘉树筷子一滞,噢了一声,温吞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叶妈妈小心翼翼打着商量:“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见见面?”
一家人?
对于她从未见过的人,称为一家人,实在有些突兀了。
叶嘉树放下了筷子,抬眼看着妈妈期许的眼眸,想说什么突然就横在了咽喉。她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面对妈妈,她一直都这么容易妥协。
最终,叶嘉树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放在了厨房的池子里,对叶妈妈淡淡说:“好。我先回房间了。”
“好。”
叶妈妈见自己女儿不反对,松了一口气,欣喜地望着叶嘉树回了房间。
叶嘉树翻开数学练习册,在纯白的演算纸上划了两笔,就有些失神了。
叶嘉树一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她的生活就有些心不在焉。于妈妈而言,那也许是照顾她一生的人,可是于她而言,不过是没有见面的陌生人。
她明明内心那番抗拒,可是她还是云淡风轻地接受了,一丝抗争的意图都没有,所有的小心思只会憋在心里。
叶嘉树突然有些心烦意乱,摸起桌上的白色手机,望着手机出神了老半天,最终把手机搁在一边,摇了摇自己的头,打算集中精力继续做题时,手机震了震,左上角还闪着白光。
她瞄了一眼,按开手机,是陆奈。
陆奈:我在你家楼下,下来一下。
叶嘉树起身把窗帘掀开,低头看到底下隔着泛黄路灯朝她挥手的陆奈。叶嘉树狐疑地看着他再一次像招小狗一样朝她招手,叶嘉树拉上窗帘,走了出去。
“嘉嘉,你去哪里啊?”
叶妈妈坐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玩着手机,见她要出门,疑惑问她。
叶嘉树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捏了捏鼻梁,眼神有些飘忽。她看了眼垃圾桶还未满的垃圾,弯腰拿起垃圾袋,对叶妈妈道:“妈,我吃饭不消化,去丢垃圾。”
“垃圾也不多啊!”
叶妈妈虽然不明白叶嘉树为什么大晚上要出去,还是没多问什么,她以为叶嘉树是因为她要结婚的事。她想了想,道:“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叶嘉树说罢,眼神有些飘忽,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说完,便拎着垃圾飞快地出去了。
叶嘉树走出楼道时,陆奈已经站在路灯下了。大片暖黄色的灯光拢在他脸上,把他原本白皙的皮肤衬得有些发黄。
叶嘉树朝陆奈大步走了过去,当陆奈刚要开口时,叶嘉树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垃圾,淡淡说:“我来丢垃圾。”
叶嘉树把垃圾丢进桶里,再转过身把手放进棉衣口袋里时,陆奈已经自觉地来到她跟前了,讨好地嘿嘿一笑,开口道:“叶嘉树,你帮我一个忙呗。”
他独有的二逼笑容,叶嘉树面色淡然,问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陆奈听了,立马不满意地摇摇头,纠正道:“看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闯过祸了?”
叶嘉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有事说事!”
“今天班上的模拟考试我没去,估计这时候我爸该知道了,我不敢回去,你陪我去。”
陆奈说的认认真真,那眉毛拧成一团,很是严肃纠结。
面对陆奈如此严肃的正经模样,叶嘉树都没办法去推断他话里的正确性,她狐疑问道:“你去干什么了?连考试也不参加?”
陆奈迟疑了下,那浓厚的眉拧成了一团,朝她坦荡说道:“我今早先不小心睡过了,然后遇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狗,然后我就送狗去医院了。”
陆奈一本正经地说完,甚至朝她弯了弯眼角,嘿嘿一笑,那双明眸天真无邪,活脱脱的二逼气质。
隔着微微泛黄的路灯,他眼眸里的明亮比月色还要璀璨撩人。
叶嘉树不自觉地挪开了视线,继续问:“你在医院待了一天?”
陆奈对她的话微微诧异,似乎在好奇她怎么就这么轻信了。他的右手食指头不安分地在鼻子底下擦了擦,眨了眨那灵动里带着几分心虚的眼,连忙点头,半真半假地回应:“我这不是得给狗狗找到主人嘛?我弄完都四点了,想着考试也要结束了,然后我就随便去吃了些东西。我一直不敢回去,我爸非得打死我!”
童叟无欺的眼神,从他口里道出的眼巴巴的话,还真配不上他的智商。
他故作可怜地望着叶嘉树,叶嘉树默默地偏过脑袋,陆奈对她了如指掌,继续可怜巴巴:“我一个人可不敢回家!你得陪着我,要不然明天你见到的就只会是我的尸体。”
叶嘉树沉吟了下,似乎是在纠结,也在考量陆奈话里的真实性。不过一分钟,当她看着他那清澈又眼巴巴的模样,她实在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道:“行吧。”
她这算是答应他了。嗯,他知道的,她每次都会妥协的,不管是对谁,她就是这么耳根子软,好欺负。
陆奈一改刚刚要死不活的气息,眼里放着光朝她灿烂一笑,收起原本的沮丧,道:“那走吧。”
这收放自如的情绪,活脱脱的中二戏精。
陆奈故作忐忑地落在叶嘉树身后,叶嘉树只得给他壮胆,敲了敲门,听得开门身,陆妈妈看到叶嘉树,朝她一笑:“嘉嘉!”
当看到身后探头探脑的儿子,陆妈妈又冷着脸走了进去,没了过往的热情。就连一向朝她笑着打招呼说“嘉嘉,你来了”的陆爸爸也没有吱声,低气压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叶嘉树偷偷瞄了眼陆奈,他那看着她畏畏缩缩如小鸡崽的模样,应该真的是把人给惹急了。
叶嘉树突然有些拘谨了,礼貌喊道:“阿姨,叔叔,我来了。”
回应她的不过是冰冷的空气。虽然说,要进入冬天了,可是这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还要冰凉。
叶嘉树眼神暗戳戳地示意了下陆奈,斟字酌句:“叔叔,今天的事,陆奈和我说了。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很后悔了。陆奈!”
叶嘉树一把揪着陆奈的衣脚往前拉,陆奈沉重地迈着步子过去。
陆爸爸终于把报纸挪开,露出他那严峻的脸,望了眼陆奈,又看着叶嘉树,透着不容人质疑的威信,冷眼道:“他后悔?我看他挺敢的。”
叶嘉树淡淡瞥了眼乖乖立正站好的陆奈,她心里无奈,果然是她的坑。
她又望回陆爸爸,拘谨里带着几分大方,解释:“叔叔,陆奈今天虽然没有参加考试,可是他也是因为好心,叔叔,你就原谅他吧。他知道错了。”
陆爸爸听了,狠狠刮了一眼陆奈,冷冷问:“臭小子,你今天又没有参加考试?”
比刚刚又增添了几抹冰冷气温,要是在室外,叶嘉树真的会考虑这个温度是不是在零度以下,可以下雪的温度了。
叶嘉树一听不对劲。陆奈思忖了下,极其别扭地瞥了眼叶嘉树,终于和陆爸爸解释道:“今天没有考试。”
嗯,她又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