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跑出去,连顾妈的疑惑叫喊也没有听到。他一直没有挂电话,是担心她害怕,可是却没有几分钟电话便断了,再拨过去,那头却无法接通。
到了学校,他几乎是跑去逸夫楼的,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一向不慌不忙的他会跑的那么狼狈,十点半的夜晚,不算太晚,可能是因为假期,学校的人不多,整栋大楼也是空无一人。
五楼的实验室,门紧紧关着,他敲了敲门,声音也急躁起来:“宋遇安,你在里头吗?”
“你来了?”
宋遇安的声音有些可怜,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解释:“突然停电,门也锁了,我出不去。”
“等下就会有人过来的。”
本来就不会安慰人,他清冷的声音还有些生硬,他就这么坐在外头靠在墙边。
“那你陪我说会话,这里太吓人了。”
她在里头靠着门,蜷缩着身子,带着几分怯懦和门外的他说。
顾淮阳认真地吐出一个字:“好。”
“你能不能隔几分钟就敲一下墙,让我知道你在外头?”
宋遇安又不安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还有轻微地抽泣。
“好。”
他说完,轻轻把手扣在墙上,敲了敲。
他偏过头,看到一动也不动,还时不时抿抿嘴唇的,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的女人,顺手给她扯了扯快要滑落的外套,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
顾淮阳斜靠着墙,瞅了一眼睡死的女人,望着四周黑暗的墙壁,明明已经夜深人静,他却没有丝毫睡意。就这么看着冰冷的墙壁,清冷的眼神慢慢变得游离散漫起来。
很多事情,貌似已经偏离了他的掌控,早在很久以前开始。
那时候,沈谜一直堵在实验室门口,等待他的出现,很长的时间,顾淮阳看着宋遇安和那个男孩走的很近,甚至连他的补习也直接不去了。
他心里带着怒气,也没有太多表现,直到篮球赛上,他让宋遇安不要出现在面前,又到之后图书馆的相遇,顾淮阳发现他很久没有看到这个男人还有宋遇安了。
可是他只看到了沈谜,宋遇安却没有踪影,他冷冷扫了他一眼,便要走开,沈谜伸直胳膊不打算让他走。
顾淮阳看着堵着他的路,不让他离开的男人,蹙眉不悦。
沈谜和他不满地说:“你就这么对一个女孩的?”
顾淮阳抿着薄唇,就这么疏离地盯着沈谜。沈谜的来意,他不清楚,但他唯一清楚的就是,面前这个他交流不深的男人,他不喜欢。
每次看到沈谜,他心里便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郁闷焦躁,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冲突。就好似本能的排斥,一直很有耐心又沉稳的顾淮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升起莫名的敌意。
他没有听沈谜继续说下去的耐心,而沈谜对他也不喜欢,一向平易近人又温和的计算机才子对他露出怒不可遏的态度。
沈谜气愤道:“这就是你一个外科医学系的学神惯有的态度?”
沈谜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又愤愤不平地厉声指责:“做人呢,不是学习好点,长相好点就行的。”
顾淮阳把手插在口袋,面无表情又略带疑惑地看着沈谜。沈谜大抵被他那副惯有淡漠凉薄,不痛不痒的模样激怒到了。
沈谜狠狠道:“做人,应该知恩图报,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全校评出的四优学生,行走的雕塑,却名不符其实,只懂得恩将仇报?”
“你说完了?”
顾淮阳不想和一个无关痛痒的人逞口舌之快,他简短的话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焦躁不耐。
“你知不知道宋遇安是为了帮你出一口恶气,才来找我,让我把高胤的电脑黑了,整个学期的报告打了水漂?”
沈谜大概是愤怒他的漠不关心,他忍不住一拳迅捷地打在顾淮阳的嘴角。
顾淮阳莫名其妙地结实挨了一拳,心里的怒火彻底爆发,他狠狠地把那一拳还了回去。
沈谜虽然挨了一拳,却又恶狠狠揪住他的领子,抵在墙上,眯着眼睛是如鹰隼般锐利,直盯着顾淮阳:“这个没出息的丫头,因为你,自愿被我奴役一个月,被我折磨的明明都受不了了,却还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我当时问她,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顾淮阳被他的话成功地吸引了注意,本想听沈谜接下来的话,却猝不及防挨了一拳。
“她说……”
沈谜勾了勾嘴角,恶作剧般朝他说:“我才不会告诉你她当时说过什么话。”
顾淮阳摸了摸嘴角的微疼,举起拳头要砸在他脸上,沈谜又补充:“顾淮阳,大家都觉得那小丫头配不上你,可是我怎么觉得是你配不上她呢。”
沈谜的拳头只余他眼睛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便没有打过去。
沈谜又嘲讽起来:“她都不在了,我打你有什么用?”
怅然若失的语气,顾淮阳揪起他的衣领,不明所以道出疑惑:“什么意思?”
“她去美国了你不知道吗?”
耳畔飘来的声音,他什么也不知道,她就这么消失了。
再去找徐弈博的时候,他只说,他也不清楚。然后他一直不知道,宋遇安对沈谜说过什么话。
那时候自己的心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
只知道她去美国做一年的交换生,那一年过的异常漫长。
没有了一个叫宋遇安的丫头烦他。
不会在路上突然碰到一个叫宋遇安的丫头冲他笑:“顾秀才,好巧啊。”
也没有一个满脸纠结的女孩让他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课题讲解。
更没有一个无理取闹的宋遇安惹他生气。
那种感觉,很复杂很奇怪,就像是习惯。当这些每天习以为常的事突然消失了,心里像是缺失了什么。
那个时候他不懂心里缺失的是什么。
只是,很孤单。
明明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好不容易那个吵得他快要发疯的女孩不吵他了。
为什么他还会……怅然若失呢?
她没有回来。
一年又一年,直到他毕业。
她曾经说过,她会参加他的毕业礼,为他献上一首毕业歌。
可是她没有出现,他在云梦广场坐了很久,听广场里一首又一首的歌,却不见她的踪迹。
原来,很多有关她的事,他都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她天天在他耳畔念叨吗?
然后,孤傲如他,在很多个夜晚,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却始终没有打电话。
那个被徐弈博神神叨叨放在他手里的电话,他从来没有打出去过,只是把它压在抽屉里。他好像从来不知道主动联系一个人,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那个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异样升起的情愫是什么。
就如现在,他也不太明白,心里那些怪异的情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