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阳站在窗边,思绪胡乱的漂移,连带眼神也游离散漫,怅然若失之际,偏过头,便看到刚刚大脑里想起的女孩正在他面前。
她现在也学会了徐弈博的那一招,不请自来,大剌剌推门而入,她站在窗边,和他并靠着。
外头是通往新街的路,再是深夜,淮安也总是有人,暖黄的路灯蜿蜒曲折,通向漫无边际的黑夜。
万家灯火,缤纷绚烂,放眼望去,高楼大厦,灯火阑珊,糜烂着淮安低奢繁华的夜色。而就只看着近处,那夜空的月柔和洒下,又给大地拢上一层清冷静谧。
两种迥异的美,又恰到好处的融合。
遇安看着外头的夜晚景色赞叹:“你这还真是好地方!”
她赞叹连连,偏头便看到一旁的顾淮阳眼神也望着窗外,轻抿着唇。那白帜灯的光和那月光都融合了,散落在他侧脸上,凉薄又凄冷。
要是平时,那是他的常态,可是当下,宋遇安觉得他满怀心事。
她想了下,突然神秘兮兮问:“要喝酒吗?”
她莫名其妙的问题让他费解地偏头看她,虽然还是不说话,可是至少看她了。
宋遇安迎上他那看不出情愫又分明有几分好奇的眸,好心解释:“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最棒了!”
顾淮阳听她说完话,毫不知趣地打击她的好心:“这是医院。”
这便是拒绝了?
宋遇安闷闷说:“医院又怎么样?还不许人干点想干的事?反正你不是也无心工作?”
说完便从白大褂里变魔术一样拿出一灌酒,朝他眨了眨眼,一脸的促狭:“我第一次这么喜欢白大褂,它的口袋深,能藏东西。”
“医院不能喝酒,会被投诉。”
他没有接过她递来的酒,反而是双手抱臂,毫不客气地和她说教一番。
宋遇安瘪了瘪嘴,听他说教完,又不满地说:“这不道德,喝酒也影响不了别人。”
顾淮阳被她堵的哑口无言,见着她那副刚刚还眉飞色舞的模样,突然就没精打采起来。
他沉吟片刻,决定换一条思路:“你病才好。”
宋遇安听了他的话,立马捕捉到关键字眼,喜滋滋地说:“你也知道我病好了!”
顾淮阳无语于她的断章取义,宋遇安又不放弃地补充了一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最好了。”
宋遇安见着无动于衷的顾淮阳,颇为嫌弃,打开易拉罐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感慨说:“都下班了,你好像总是习惯拒绝我。算了算了,你不喝我喝。反正我也只有一罐,刚刚好。”
她连喝了几口,手里的易拉罐便被抽走,宋遇安偏头望去,顾淮阳握着那罐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柔和的灯光下,静谧的夜晚,连同他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好像伸手也能安心触碰。
“你干什么?”
顾淮阳感受到一股炽热的触感,低头便看到搭在她肩头的手,宋遇安这才反应到自己做了什么,匆忙收回手,神色飘离。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底气不足地解释:“我只是……醉了。”
良久,她头顶传来他的轻声低喃:“谢谢。”
宋遇安抬头,怔怔望着他的侧脸。他说话时依旧望着窗外,思忖了下,又补充:“对不起。”
“对不起?”
宋遇安听到他突然的道歉,变得疑惑起来。
“昨天。”
他有些抱歉地望着她,那浓郁的墨色,尽是令她一眼便足以沉沦的诱惑。
宋遇安不自然地偏了偏头,望着窗外,开口:“你对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一句对不起就打发了?”
顾淮阳:“……”
宋遇安又越说越离谱:“如果我现在把你打一顿,然后和你说一句对不起,你干不?”
宋遇安说了一大堆,也没见他说一个字,不禁狐疑望过去,便撞上了他那不明情绪的目光。
她立马偏开了视线,咬了咬下唇:“知道你不会说话,我只是逗你。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突然失踪,打不通电话,让人找不到。”
她说罢又偏头望着他认真问:“要求很难吗?”
顾淮阳只是低低喝着酒,并不应她。宋遇安见他苦恼又沉默,一口沉闷堵在胸口。她抢过酒,抱怨道:“这是我的酒!”
宋遇安见着他错愕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不是只有一罐吗?”
她看到易拉罐口他刚刚嘴唇触碰过的地方,用手轻轻碰了碰,喝了一口。
宋遇安突然望着窗外小声低喃:“可是,你总是做不到。”
她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到,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给她自己听。
隔着柔和的白月光,看到一深一浅洒在她脸上,给她分明娇小的脸平添淡如轻烟的风姿郁美。从她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看到了一丝悲凉。
可是,在他眼里那么阳光热烈的女人,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呢?
他顿时蹙眉深思起来。
“要是配上烧烤就太完美了!”
女人突然的感叹打破他的思索,看到递给他的酒,还有宋遇安笑意满满的脸,也许他真的想多了。
他也不再矫情直接接过,宋遇安左手一直紧紧抓住口袋里的另一灌酒始终没有拿出来。
刘诚的养父母赶到医院,过于激动地闹事,对顾淮阳又喊又骂,甚至动起手来,几个医生去劝,但是那对夫妻有些凶,而顾淮阳一副虽然冷着脸却又愿打愿骂的样子,也不挣扎,更不解释。有些吵闹凌乱,不受控制。最终在刘诚养父母发泄完毕,精疲力尽后,一切归于宁静。
“你干嘛不躲开?”
宋遇安看着他眼角有些微肿淤青,拿着冰袋靠近他的眼角,心疼的问他。在那冰袋触碰到他时,又被他下意识躲开。
顾淮阳直接伸手要去拿她手里的冰袋:“我自己来。”
他那副模样看着宋遇安眼里,却是戒备提防,宋遇安不满地说:“放心,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没有什么兴趣。”
“……”
顾淮阳有些莫名其妙,好像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把唇抿的更紧了,身边骤然气温下降般冷冽。
“你自己能看清自己的伤吗?”
宋遇安看着这个从始至终都闪躲她的男人,有些不悦起来:“就算我饥不择食,也不会打一个伤患的主意。”
宋遇安没好气地用冰袋打掉他的手,有些故意用力按在他眼角,换来他一丝疼痛,解决内心的恶气。
她讨厌他那么不爱惜自己。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门口一阵戏谑打破了静谧。
宋遇安看了一眼看好戏的杵在门口的人嫌弃道:“你还真闲。”
“你不是比我更闲?”
徐弈博靠在门边,望着里头,不以为然地开口:“什么急诊室的医生跑心脏室这么勤?”
周思楠也狐疑地看到里头:“老顾,你受伤了?!”
徐弈博看到宋遇安挑了挑眉的样子,她嘴里出不了什么好话,又马上道:“看来我是白担心这块木头了。”
见周思楠不走,还是徐弈博无奈把这个单细胞生物给拽着走,周思楠一路挣扎,一脸茫然。
徐弈博终于放了手,周思楠一脸疑惑,他还没看清顾淮阳的伤呢,遂即又斥责这个把自己拖出来的男人,“不是要去看老顾?干嘛走到门口又不进去了?”
徐弈博一脸看笨蛋的样子,没好气道:“不需要你操心。”
“……”
“你干嘛任由他们打都不躲开?”
宋遇安当时赶到时,就看到几个医生护士拖着那对夫妻,那个男人却揪住顾淮阳的衣领,不肯放手,女人便用手里的包砸向他。他躲也不躲,逆来顺受。
顾淮阳半天才清淡开口:“我只是想他们好受点。”
“好过点了吗?”
宋遇安故意用力按冰袋,突然的用力,让他眼角一疼,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宋遇安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有些莫名其妙。
宋遇安咬牙切齿,蛮横问道:“疼吗?疼就对了。”
“……”
宋遇安见他皱了皱眉头,便放轻了力道,好脾气地说:“这不是你的错。顾淮阳,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全力。”
“可我还是没能救活他。”
顾淮阳苦恼的话才落下,便又一次感受到眼角的疼痛,颇为无语看着她。宋遇安再一次蛮横地瞪他,她不喜欢顾淮阳只会自责。她心里的顾淮阳永远都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他是耀眼又备受瞩目的,而不是这般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