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阳就像消失了一样,宋遇安怎么也找不到他。徐弈博告诉她,他休假了。
宋遇安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任谁也联系不上,她担心得不得了,可老徐却见惯不怪,说他失踪够了就回来了。
老徐的话,并不会让她少担心些,还是会找遍他会去的地方,直到找到他,直到失望攒够了,变成绝望。
宋遇安照老徐的地址沿着江边来到一个幽静低奢的小区,下起了小雨。才到门口,她便被拦住了,保安狐疑地瞥了眼她:“你找谁?”
宋遇安有些着急,问:“我要去1209,找顾淮阳。”
难得有女性来找,保安不由多看了眼,“你是他什么人?”
宋遇安急切万分,眼睛都有些红了,激动道:“我就想去看看他在不在!”
委屈的模样,就好似保安欺负了她似的。宋遇安又补充了句:“我就是很担心他。”
保安望着那湿漉漉的眼眸,一头雾水,他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见着越来越大的雨,他也不再为难。宋遇安吸了吸鼻子,见保安不再为难她,便跑了进去。
急切地来到1209,宋遇安连忙敲了敲门,可里头没有一丝动静。
“我知道你在里头。顾淮阳,我只想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就像你说的,就算是最小的手术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何况这个九死一生的手术?”
“……”
“没有人会怪你。所以你不要把自己闷在家里。有什么告诉我……们好吗?”
她坐在地上靠着门,几乎是恳求着对门说的。只是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她低低的声音,还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宋遇安不依不饶地继续拍门,小心翼翼道:“如果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你用手敲敲墙,让我知道你在里头好不好,不要总让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里头仍旧没有动静,可是遇安知道他在里头,他不应她,她便不走。
即使他不想见她,可她就在门口,她想陪着他,即使始终隔着一道墙,她也想呆在他身边。
不管他知不知道,也不管他同不同意。
也许,顾淮阳真的是她一生的执念和劫难。她逃了那么多年,还是一如过往,无法摆脱。
里头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男人靠在墙角,坐在地上,眼皮轻轻往下垂着,脸色苍白,干燥发白的唇轻轻抿着,双手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久的连宋遇安都放弃他的反应时,墙边突然响起一阵咚咚声,三声,却足以让她热泪盈眶。
宋遇安对他的期望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他说话,不需要他的回应,只要确认他在。
“顾淮阳,我会一直都在。”
她蜷缩在外头,声音如羽毛般无助地摇曳在空中,又一拂即逝。
宋遇安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长廊带着一丝凉意,她缩了缩微颤的身子,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久到快要睡着了,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她使劲睁了睁眼,头脑沉重,看不清来人。
“遇安,你额头很烫。”
苏文青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地说话,可是宋遇安张了张口,觉得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喉咙干涸地要冒火一般疼痛,眼皮几张几合还是重重地关上了。
苏文青蹲着身子,扶住宋遇安,徐弈博粗鲁地拍门,一下又一下,
他不耐地朝里头大声喊道:“顾淮阳,你赶紧给我开门,遇安生病了。”
门这才缓缓打开,顾淮阳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些错愕,低头看着坐在地上,靠在苏文青肩上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徐弈博抱起宋遇安,绕过他,快步进去。
“顾淮阳,就算你不喜欢她,但是她好歹也是喜欢你的人。请不要糟蹋一个喜欢你的人的真心。”
苏文青皱着眉头,不满地疾声厉色训斥这个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说完又把宋遇安的打湿的外套脱了,把沙发上的被子堆在她身上。
顾淮阳一言不发,纳闷与愧疚,眉头纠在了一块。他不知道她还在。
连一向为顾淮阳说话的徐弈博也不偏爱他了,有些冷唇相讥:“你让一个女孩子在门口吹冷风,做的好,顾淮阳,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死心了!”
“……”
一片黑暗,强烈的撞击声,她惊恐的眼底瞬间被血色覆盖。
宋遇安头昏昏沉沉地,迷迷糊糊地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耳畔说话。她好似用尽了力气才睁开眼来,一丝光亮刺眼,模糊的脸逐渐清晰起来。她有些红了眼,泪便从她眼角如断线掉落的珍珠不断滚落下来。
“爱哭鬼。”
男人心疼地替她擦了擦眼角,宠溺地轻斥,他那宽厚硕大的手被她紧紧抓住那只手,感受那手心的温热,又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那张脸她想了无数年,可是每每想起,她又悔恨了自己无数年,要不是她太过骄纵,他还会好好地呆在她的身边,每天都能宠溺地叫唤她起床,给她讲故事。
“爸爸。”
她躺在床上低喃,有些不可置信,手依旧紧紧抓住那只手,那只手想抽出来给她擦擦眼泪也不行。
男人终于无奈地笑了笑,温和地说:“爱哭的孩子没有人喜欢的。”
说完,他用那只被她抓住的手背擦了擦她眼角。
她那双灵动又夹杂哀伤的眼眸,因为染了一层水汽,朦朦胧胧的,倒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她半天才哑着喉咙可怜开口:“那是因为爸爸不在我身边。”
她眼睛眨也不敢眨,直勾勾望着他,仿佛她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
男人听了她的话,想摸她手时,那只手依旧被宋遇安握的很紧,男人笑了笑,换了另一只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我们遇安要变得坚强。”
宋遇安不肯放手,直勾勾盯着他,认真问道:“那爸爸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男人看着郑重其事地问他的女孩,宠溺地笑了笑,说出的话轻柔地不像话:“傻孩子。”
他说完,又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还这么爱哭。”
她眼看着那只并不柔滑甚至还有些粗糙的手擦拭着她的泪痕,她轻声低喃:“爸爸,对不起。”
这是她多少个日夜想和他说的话,可是每一次还没来的及开口,她的梦便破碎,只余枕边的泪痕。
如今,迷迷糊糊,又恍恍惚惚。
她难以置信地轻柔说着,生怕这个梦还未做完,她便醒了。
“爸爸,别走。”
迷糊中的宋遇安紧紧抓住那只温热的大手,嘴里还在低沉的胡言乱语。
顾淮阳盯着抓住他手的微凉的手,在那只手缓缓落下之际,又及时紧紧握住。
那凉薄的墨瞳就那么怔怔盯着沉睡中的女人,晕开连他也未曾预料到的怜惜,他低着头低声的话仿佛比窗外的风还轻:“对不起。”
宋遇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环境里。
她爬起床,左顾右盼,刚要下床,苏文青便进来了,急忙道:“哎,别下床,当下又发烧了。”
宋遇安望着她,喉咙干涩地难受,道出的话也如撕裂的锦帛低沉:“我在哪?”
“喝口水。”
苏文青不急着回答她,等宋遇安乖乖喝了一大口水时,苏文青才说:“这是顾淮阳家。”
宋遇安迷迷糊糊地点头,原来她第一次来顾淮阳这里,竟然是因为生病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拉着苏文青问:“我爸爸呢?”
苏文青摸了摸她额头,疑惑地说:“烧退了,说什么梦话呢?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我让老徐他们给你请了一天假。”
难道是她做梦了?
宋遇安又想到她是因为顾淮阳才来的这里,伸长脖子朝开着的门外望去,问:“顾……淮阳呢?”
苏文青看着才醒来的宋遇安不是说梦话,就是一开口询问顾淮阳,没好气说:“他被老徐一顿暴打,去医院上班了。”
苏文青随口说完,看到宋遇安紧锁的眉头,又讪讪笑了笑,道:“开玩笑的。你先不要管他,他好的很。”
宋遇安知道那是个梦,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可是手心的温度那么真实,比过往那么多梦都真实,就好像,她的爸爸真的来过这。
其实她根本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只是她又突然希望这世间真的有鬼神。这样也许,她的爸爸就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地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