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铃声落下,本来寂静的教学楼顿时喧哗热闹,寥寥无几的小道也熙熙攘攘起来。
别人都是步履如飞,只有那个高挑笔挺的男孩,独具一格,不疾不徐,落在最后。
前头的男孩转过身,催促他:“你倒是快一点啊。”
而他连回应也懒得给人,依旧优游自若,慢吞吞地顺着自己惯有的不紧不慢的步伐,像是知道催促他的人会等他。
看在前头着急等他的男孩眼里,这副淡定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顾淮阳!”
一阵轻快愉悦的声音响过,接着便是一个人影,像是从天而降般,瞬间蹿到被叫唤的人面前。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漫不经心的男人脚下一滞,神色微变,抬头淡淡扫了一眼她,流露出看到了麻烦的眼神。
徐弈博站在前头笑意正浓,一扫等待的郁闷:“小师妹,好巧啊。”
宋遇安讪讪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虚地打招呼:“好巧。”
基本上这个时点总能碰到,正常人心知肚明,不正常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徐弈博斜眼瞄了瞄基本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巧遇对象,惯有的不在状态,置身事外。
“一起走啊,顾秀才。”
宋遇安逗弄顾秀才是家常便饭,顾秀才却已经加快了些脚步,逃跑一般往前大步流星而去。
“终于不像蜗牛爬了。”
徐弈博落在了最后,看着沉稳淡定的男人徒然加快步伐,慌忙逃走的模样,旁边跟着个紧追不舍,喋喋不休的女孩。
徐弈博突然觉得还是小师妹好,一句话不说就能催促人快点走。哪像他,三催四请,却是不为所动。
“顾淮阳这副德性还是挺像个人的。”
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徐弈博身边,那轻飘飘传进耳里的话吓了徐弈博一跳,见到来人,卓敏庭。上课总见不到人,下课就突然出现了。
徐弈博问:“你不是翘课了?”
卓敏庭挑了挑眉,弯了弯嘴角:“翘课是偷偷摸摸的行为,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不想浪费时间。”
徐弈博:“……”
好吧,他承认,把他堵的咋舌的除了宋遇安,便是卓妖精了。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宋遇安明知故问,加快脚步,感觉自己都要跑起来。
顾淮阳头也不回,自顾自加快步伐,却在没有听到她的喧嚣后,停下了脚步。
他带着疑惑转身,看到女孩站在不远处,落日余晖,似有点点殷红爬满她的肩头。
宋遇安突然大步朝他走来,站到他面前,扬了扬眉,用她那一贯轻快又带着狡黠的语调开口:“你是在等我吗?”
那副模样完全一副轻佻的登徒浪子,调戏的自然是沉默寡言的顾秀才了。
顾淮阳一如往常的孤傲清冷,绝对不会回答她。
宋遇安早就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对顾淮阳,她一贯采取厚颜无耻的登徒浪子态度,丝毫不在意。
她又故作疑虑问:“看在你回头了的份上,我想问下你,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沉着的顾淮阳回头望了望,这才发现为了躲避这个吵闹不休的女孩,他压根没看路,前头是女生宿舍。
他再偏头对上她的双眸,神采奕奕,眉飞色舞。
顾淮阳不愧是顾淮阳,冷冷一眼,依旧泰然自若,没有丝毫尴尬,然后往回大步走去。女孩看着他这般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笑逐颜开。
窗外的阳光已经褪去,天边的最后一抹白成了灰色,室内早就亮起了白色的灯,但此刻,却不是很亮,带着若有若无浅浅的暗色,投在他的侧脸上。
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唇线勾勒地恰到好处,眉头舒展开来。
那双如夜色沉郁浓墨的眼底涟着一抹浅浅的温柔,一向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顾医生,此刻摊在桌面的资料,一页也未翻阅。
他的双眸散漫游离,指腹不经意又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在桌面,发出细碎的砰砰声。
那个曾经把他的世界闹得天翻地覆后又音信杳然的女孩回来了,而他风平浪静的内心也不受控制的泛起涟漪。
这种奇怪的感觉,似曾相似,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欣喜,又……陌生地令他生厌。
门被敲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门而入,看到的是全神贯注,低头查阅资料的顾医生,他失笑:“淮阳。”
叫唤了几声,顾淮阳才抬头看着温知故。
看着他那副失神发呆的模样,温知故感慨:“你这心无旁骛的境界越来越高了。”
顾淮阳:“……”
其实他在走神,不过说出去相信的人并不多。
手还一直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刚从病房走出来略带浅浅笑意的宋遇安,感受到手边的振动。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小青。
宋遇安站在走廊尽头,接起电话:“喂,小青。”
“医院忙吗?”
宋遇安听到她突然的寒暄,挑了挑眉,俏皮地反问:“你以为呢?”
电话那头的苏文青意味深长:“你们医院的人都喜欢说这句话吗?”
“我只是以前听人说过,觉得很有趣。”
宋遇安笑着往楼梯下走去,随着她脚步落地发出的细碎声,白帜灯便突然亮起,照亮她前方的路。
“你是说顾淮阳吗?”
苏文青冒出的几个字成功让她顿住脚步,默然。
宋遇安捧着电话,垂眸看着底下蜿蜒的楼梯阶,咬了咬唇。
刚刚还璀然一亮的眼睛沉郁了下去,那欢腾的心也随着苏文青几个字慢慢停歇下来。
“好啦,你回去了没?”
电话那头感受到遇安的沉默,遂即转移话题。
宋遇安疑惑问:“我在医院呢,今天值夜班,怎么了?”
她问完,又换成左手捧着手机,右手握着扶梯手,往下慢慢走去。
那头像是探口风般开口:“奶奶这两天给我打电话了。”
宋遇安不明所以,脚步还未停止,困惑问:“我奶奶?”
电话那头的苏文青冷静又平和地道出她打电话的目的:“他她让我给你介绍来着。”
“……我家老佛爷就是太闲了。”
宋遇安扶着楼梯扶手,无力地顿了顿:“所以人闲着没事干就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古时候后宫有那么多冤死的亡灵。”
苏文青听完她的话,到底是习惯了她张口就来的冷笑话,有时候觉得宋遇安的大脑很奇妙。
她笑了笑,又试探问:“你也老大不小了。不会真的忘不掉他吧?”
“你别老在我面前提他,不知道会潜移默化的吗?”
遇安有些放高嗓音,看到狐疑看着她的护士,她又加快脚步,来到了亮敞的室外,往那白色高耸的门诊部走去。
苏文青无力于她的强词夺理:“你们呆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怕潜移默化?”
“意识懂不懂,催眠似的。如果你不喜欢吃猪肉,可是每天你的餐盘里都会有猪肉,那么恭喜你,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喜欢吃的。”
宋遇安理直气壮地争辩,其实大概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心虚地着急辩解。
就好似她想说服的不是苏文青,而是她自己。
苏文青觉得她有时候很难跟上宋遇安的节奏,还有思维,虽然强词夺理,却很有道理。
都说顾淮阳是一个奇葩,没有人知道他想什么,惜字如金,话少的过分,更让人抓狂。
那么宋遇安则是另一个极端。不是说她话多,而是很少有人能接上她的话,跟上她跳跃的思维。
她随口一说的话,就让人咋舌了,那如果她认真思考说出口的话,必定堵的人哑口无言。
苏文青以前还觉得,都是她偶尔思路太奇葩,才让顾淮阳避而远之的。
“他在我心里早就幻灭了,心里冷静的很,一点事也没有。说不定,我回来,在同一家医院上班,就是上天为了让我幻灭的。”
宋遇安认真解释,就好似苏文青在她面前,连眉目都透着认真,只是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她此刻似说服自己的满脸倔强。
宋遇安正正经经的辩解,苏文青无力辩驳,反正她从来争不赢。此刻她直接举手投降:“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为了幻灭的更加彻底,奶奶让你去相亲的话,就乖乖的去。”
宋遇安手机还在耳边,看到迎面而来的男人,脚习惯性的微微一滞,连带心也习惯的加快跳动。
“遇安……”
电话里的话她也再没听见,又一直机械举着手机,苏文青以为她有事便挂了电话。
好像不管经过多久,面对这个人,她无法做到泰然自若。
刚刚才和苏文青信誓旦旦的保证,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顾淮阳也远远看到她,连自己也未察觉到自己脚下的急促,停在她面前。
此时,天已经黑了,头上的白光散落一地,她有些呆木地朝他不自然又别扭地笑了笑。
他惯有的冰冷淡漠的眸子里透着不常见的柔和,而有些不在状态的遇安自然是没有察觉到的。
就在她还没有反应之际,顾淮阳又朝前匆匆走去。
也许他自己也不曾发现,此时脸上的浅浅笑意。
宋遇安一头雾水,这个男人干嘛要突然出现在面前?
又匆匆而走?
害她刚刚还有所期待,以为他要和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