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喜妖

如儿是个人精，她最清楚自己要怎样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无非就是讨楚良开心。

原本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她能替代喜妖在楚良心中的位置，为的不仅仅是她的地位，为的更是楚良这个人，她想要的远不止地位，她想要的是楚良的心。

你看吧，在这个世界上，你糟蹋着别人的真心时也自然会有人来糟蹋你的真心。

可后来如儿渐渐清楚了，喜妖，是她永远也替代不了的。因为楚良夜里次次喊的都是喜妖的名字，楚良与喜妖成亲几年，碰过喜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若有时候不是气急了，楚良是断断不会违背喜妖的意愿去强迫她的。否则喜妖就不会在他们成亲两年后才怀孕了。

可他既顺从她的意愿不去碰她，却又违背她的意愿废了她的武功将她禁锢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

人的感情有时候实在是太奇怪了。

喜妖搬去那个废弃的院落后，楚良的无影阁也渐渐走上了正轨，楚良从那以后就经常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回家，回了家便只是睡，睡醒了就去喜妖住的院子门口站着，一直站到又该回无影阁了才离开。

到这时如儿才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原先她觉得自己争不过喜妖，索性也就不争了。如今她却觉得，她必须争上一争。

不然，若是哪一日喜妖的心真的被捂热了，她的死期也就到了。换言之，若是哪一日楚良为了讨喜妖开心而赶她走或者杀了她都是有可能的，因为毕竟她以前给喜妖下过不少绊子。只要这样一想，如儿就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排除一切威胁，她的前路必须坦坦荡荡。

楚良这一去又是许多日子未回来，而待楚良一回来，就得知了一个大消息，原来喜妖的孩子竟不是他楚良的。

喜妖当时情绪不稳定，早产了将近一个月，这时又被拿来充当一个证据。

楚良怒气冲冲的踹开了喜妖院落的门，喜妖见到楚良这般模样，仍旧是淡淡的。

楚良在见到喜妖的瞬间，怒气下了大半，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站在那儿盯着喜妖看。

良久楚良才开口“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这时候的楚良气已经消了，其实他的心里是相信喜妖的。

这次的消息看似言之凿凿，证据十足令人不得不信，可这其中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就是设局的人算漏了一点，她算漏了楚良对喜妖的心。

喜妖在院子里看着阿无蹲马步，淡淡的扫了楚良一眼还是没有开口。

楚良又开口“只要你说一句，我就相信你。”

其实便是喜妖不说，楚良也是相信她的。只不过，楚良就是想让喜妖亲口说出来罢了。若是喜妖亲口说了，那说明在喜妖心里，他楚良不是一点儿也不重要的，最起码证明，在喜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也说明她说在乎他楚良的。

可楚良该料到这个结局的。

喜妖拉了正在蹲马步的阿无回了屋子，这次她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楚良。

倒是阿无在进屋时看了楚良一眼，眼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良忽然大笑了起来“好，好，你是个好样的，既然这样，我这府里也容不下你，你就带着这个小杂种去无影阁吧。”楚良刚说完便拂袖而去。

在屋内的喜妖在听到无影阁这几个字时身体明显僵了僵，她去无所谓，只是她的阿无还这么小，阿无还不到九岁，她的阿无不能去。

喜妖急忙打开了屋门，却见院内早已空无一人。

喜妖站在屋门口愣了愣最后还是进了屋关了门。

喜妖一进屋，阿无就张口问“娘亲，无影阁是个很凶险的地方吧。”

喜妖蹲下身子皱了眉，摸了摸阿无的头“这些日子，娘亲教你些东西，可能会很苦很疼，但是你必须要学会。”

阿无点了点头“阿无什么都可以忍。”

喜妖教阿无的不过是些能速成的保命的法子。喜妖虽然是被废了武功，可她到底曾是地狱门内令江湖人都闻风丧胆的顶级杀手，与普通人比起来还是强太多了。

过了两日，喜妖与阿无就被送去了无影阁。

刚送去无影阁时，喜妖与阿无被关了起来，喜妖只断断续续的听说她们三日后会被送去什么断崖底。

其实楚良把她们送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吓吓她们罢了，把她们关三日饿三日，不管他气消没消他都会把她们接出来，他总不能真让她们去拼命。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二人刚被送去无影阁，楚良就被仇家偷袭了，干他们这行儿的，这就是家常便饭。得罪人，杀人，被得罪，被杀。天天都是刀刃儿上舔血的日子。

只不过楚良也没想到这次对方竟然会这么拼命这么肯下血本儿。

最后楚良受了重伤，无影阁的代阁主找了许多大夫，每个大夫都说楚良没救了，代阁主瞧着楚良身上的伤甚至他也觉得楚良没救了。

楚良这一身的伤有不少是为他挡的，所以只要楚良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能放弃楚良。

令他吃惊的是，楚良这一口气竟生生吊了一年多。

明明随时都像是要断气的样子，却偏偏又坚持了一年多，也是亏了无影阁代阁主整日用那些珍贵药材当饭一样喂着楚良，给他续命。

楚良之所以一直还吊着一口气，不过是不敢死罢了。

因为他心里还有牵挂，喜妖和阿无还在无影阁，他还没有接她们出来。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喜妖跟阿无怎么办。

当初他倒下时，满脑子都是喜妖跟阿无怎么办，他可真不是东西，怎么就把她们送去了无影阁呢。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死了喜妖跟阿无就彻底没有出头之日了。

楚良在病床上躺着。喜妖与阿无却在无影阁拼命。

刚开始大家都在断崖底，大家都是普通人，喜妖的优势还很明显，她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最快最准的击毙对方，纵然没了武功，但凭着她十几年的经验对付这些人也足够了。

在这期间，喜妖疯了一样的训练阿无。她的武功是废了，但她训练人的方法还没有废。

她必须狠下心来训练阿无，否则，阿无会死。

从那以后，阿无的身上每日都会添新伤，可这仍旧不能阻止喜妖训练她。

有好几次，阿无疼的都想死，她甚至都有些恨她的娘亲。她是见过别的孩子软软的依偎在自己娘亲的怀里的，可自己的娘亲很少笑甚至话都很少。但阿无却又清楚的知道，她的娘亲是爱她的，否则她的娘亲也不会在断崖底拼了命的保护她。

断崖一个月的日子过去了，在这期间，阿无学会了杀人，学会了吃草根树皮甚是吃人肉喝人血。

期间如何惨烈简直无法形容，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出来后，无影阁的人准许她们休息几日，也给了她们食物和水还有一些简单的药物。

从断崖底出来的第一晚，终于不用害怕自己被人从背后放冷箭而不敢睡觉了。

阿无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夜她忽然觉得自己脖子里腰间都清清凉凉的，阿无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眯出了一条小缝儿，她看到娘亲正仔细的给她腰上的伤口上着药。凉凉的药膏混着娘亲热热的眼泪，阿无心里忽然一软，有些想哭。

阿无忽然就起了身，还将喜妖吓了一跳。

阿无也伸手用食指沾了沾药膏往喜妖脸上的伤口抹去“药膏不多。娘亲先抹，阿无年轻，阿无不碍事的。”

喜妖忽然笑了笑，这一笑让阿无都怔住了，原来娘亲笑起来这般好看，“娘亲杀过的人怕是比你见过的人都多。娘亲从来不用这些药膏。”是啊，名震江湖的喜妖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药膏呢，她用的可都是这世间难寻的好物。

喜妖又开始给阿无抹药膏了。

阿无知道自己也拗不过娘亲，索性窝在了喜妖怀里任由她给自己抹着药膏。

白天依旧是喜妖给阿无准备的训练。

又过了几日，她们被送去了百兽林。无疑，百兽林比断崖底凶险太多了。

等她们出来的时候，阿无浑身是伤，喜妖更是断了一条腿。

待到无影阁的人来接她们时，喜妖彻底撑不住了，她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看到无影阁来人，她松了一口气，也是彻底撑不住了。

阿无看着娘亲倒在地上，虽是有了些心里防备，此时她依旧崩溃了。阿无跪着将喜妖抱在怀里“娘亲，娘亲，你别吓阿无啊，娘亲，娘亲………”

阿无哭的撕心裂肺“我会让你们都付出代价！我会让你们都生不如死！娘亲！”

阿无小小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声音也有些嘶哑。

喜妖忽然扶上了阿无的脸“阿无，你没有仇人。你也不用报仇。”

闻得此言，阿无满脸不可置信“娘亲，你在说什么…………”

喜妖难得又笑了笑“楚良把我们送来这里，绝对不是想要我们的命，他肯定是出了事，否则他一定会来接我们的。”

阿无痛苦的摇摇头“我不管，我不管，娘亲不能走，娘亲你撑住，若是你敢抛下阿无，阿无发誓会杀了楚良！”

喜妖皱了皱眉“阿无最后再听娘亲一次话……当年娘亲的命就是楚良救的……我虽恨他却也…不得不感激他。”

喜妖断断续续的交代着阿无“我……我相信楚良，他一定是出事儿了才…才没来……”

阿无抹了抹脸上的泪哽咽着答应了喜妖“好，我听娘亲的话。”

喜妖最后又说了一句“哀鬼…哀鬼肯定还没死……若是…若是有一日你寻到了他，记得…告诉母亲在天之灵。”

阿无是见过哀鬼的画像的，她也曾听母亲提起过哀鬼，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是阿无还记得。

最后阿无亲手埋了自己的娘亲。

后来阿无成功的通过了无影阁的训练。

阿无成功的活成了喜妖的样子，越来越不爱说话不爱笑，暗杀技巧越来越成熟，杀过的人越来越多。

以至于楚良后来醒过来后见到阿无都不敢认她。

楚良当时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喜妖，阿无，接出来。”

楚良强撑着身体下了地，又来了无影阁，他看到的就是像极了当年的喜妖的阿无。明明才是一个十一岁的姑娘却偏偏让楚良都觉得心悸。

楚良小心翼翼的开口“阿无，你过的还好吗？”

阿无仍旧面无表情“娘亲死了。”

楚良闻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时又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