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地界靠北,自打入了冬,天气越发冷了。夜间更是寒意刺骨,是以夜间的京城只有路旁几盏马上就要被风吹灭似的的灯笼还在明明灭灭地摇曳着。
这样的天气,若不是个要紧事儿,断没人愿意夜间出来的。
可如今一个皮肤黑黑的有些微胖的青年裹着一件洗的干净的旧棉袄瑟瑟发抖地站在京声园的门外。
京声园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戏班子,门口的青年此次前来是想要拜师的。
可他拜师却又与别人不同,别人拜师求的是学艺求的是成角儿,他不一样,他只想真真正正的唱戏。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还要从京声园的前身说起。
这京声园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园子,可不曾想这京声园里竟出了个状元,自此京声园也水涨船高,慢慢儿的变成了一家独大。
可这京声园本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园子,唱戏底子本就不算好的。偏他们有靠山,于是他们开始借着这靠山打压其他戏园子。
有的戏园子会见风使舵立时投靠了京声园,成了别人身边的一条狗,可也有的戏园子拼死抗争,最后却被人整的垮了台。
自此以后,京城的曲艺界是越来越衰落。
门口的青年是个有志向的,他的父亲是以前京城有名的戏园子的老先生,青年也是个有天赋的人,所以这青年学成之后,不忍曲艺没落,这才来了京声园。
青年想拜京声园班主为师。他心里门儿清他如今根本就不需要再学艺了,他有本事。
可他想唱戏,但是只要他不入京声园他永远唱不红,这京城里的人就听不到,他不忍戏曲没落,这才舍了面子来投靠京声园。
京声园的人不好好唱戏没关系,他唱。他要让这京里的人知道原本的戏曲是何模何样的。
白日里他到了京声园只说要拜师,班主问他他觉得自己凭什么能入了京声园。
他最自豪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一副好嗓子,一身好本事,他想着只要他露了嗓,他肯定能入了京声园。
可他越唱班主的脸色越黑最后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这有些人啊就是这样,自己若是不思进取便也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强。京声园习惯了不思进取习惯了一家独大,在他们眼里青年这样的人就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容不得他。
青年被赶了出来,但他不服他觉得不平。
青年在京声园门口守了三天,他最后甚至低声下气地送了礼,可他依旧连京声园的门都没能进去。
这是他在这里守着的第三天晚上,他真的要撑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坚持下去,明明他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却不得不来依附他们,他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今天的夜实在太凉了,他已经冷到四肢僵硬了。青年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好想睡,可他怕他睡了就起不来了。
他刚要闭眼却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的哒哒声。马蹄声一直延续到他身前停了下来。
青年努力的睁了眼,打量了眼前骑马而来的人。马上的人看起来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
面色白皙,头发微卷,眼睛不大却有神。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眼熟。
待仔细回忆了一番青年才想起来,面前的人可不就是这京里赫赫有名的定安侯于易扬的第二子于谦吗。
对这个于小侯爷青年是赞赏的,于家手握兵权,是这朝中炙手可热的重臣。于侯爷曾立下赫赫战功,于家大公子也是个厉害的,无论是打仗还是理政都是雷霆手段。
只是这于小侯爷在京中却是个游手好闲的存在。人们都认为他是个平庸的,尤其是与其父兄相比较而言。
可青年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这于小侯爷是在避锋芒。朝中握有兵权的有两位,定安侯与叶国公。这两位一位守北疆一位守西境,都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人。这二人在百姓中的呼声也很高。
可没有一位皇帝会喜欢自己的臣子过于厉害声望过高,尤其是手里还有兵权的臣子,这让让皇帝忌惮。
身为臣子被皇帝忌惮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这二位手握兵权的重臣心照不宣的政见不和处处对立。
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一些皇帝的顾虑。
于家和叶家政见不和便能互相牵制,如此一来皇帝心中的顾虑可消很多。
然而于侯爷跟叶国公同样也很清楚,他们必须一直保持这样一种抗衡牵制之势。
所以于小侯爷这些年来的游手好闲就有了原因。他的父兄势力已经太大了,他必须收敛了锋芒为自己的家族铺路。
青年看了看眼前的人,忽然生出一种想法,眼前的人或许可以帮他。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我想唱戏!我想好好唱戏!
于小侯爷忽然眯起了眼打量在那里冻的瑟瑟发抖的黑胖青年,他看到了青年眼底的坚定。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于小侯爷本是个精明的人,可因着家族的原因,他只能“游手好闲”,也就是他,这事儿搁在别家公子身上必然受不了。而后他就爱上了听戏。
原本他打小听的都是京城里京声园的戏,他对唱戏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直到有一天他听了早就不再唱戏的侯老先生唱的戏。
他彻底入了迷,好像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身段都有魔力似的。
如今他看到面前的青年好像又看到了侯老先生的影子。
于是于小侯爷开口道
“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该回府的,可他鬼使神差的想去侯老先生那里,他仿佛觉得只有这样做才是对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决定改变了两个人的一生。
“纲子,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就放心的唱戏吧,你只管唱戏,旁的事儿都有我与谦儿呢”
青年觉得这一切好像一场梦,自己竟成了侯老先生的弟子。
第二日,侯老先生办了收徒仪式,热热闹闹的声势很大,他要让这京里的人知道,这青年有他护着了,不是那些个人随便可欺的。
于小侯爷早就料到,那些个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果不其然,那些人又是打压又是开会又是拉同伙目的不过一个,让他们没活路。
他们这是往死的逼他们。
可这些压力侯老先生都顶了下来,于小侯爷也处处护着二人。
青年想,等他有朝一日出息了,他要这京城变天,他要将这京城里的妖魔鬼怪统统清除干净。
这一日,青年随着师父刚唱了一场戏回来。
在回家路上忽然被人拦了路,拦路的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开口问道
“我听了你的戏,真真儿是极好的。不知先生可曾婚配?”
青年黑色的皮肤却也看出了脸红,结结巴巴地回答
“不,不曾。”
小姑娘展颜一笑“那我说你如今有了。”
青年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侯老先生却笑了,拍了青年的头喝道“愣小子!”
这是撞了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