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四

回到房间，殷离来不及换衣服，让殷合把那人放到自己的床|上躺着，又指挥他去端来清水和药。两人忙的满头大汗，待到终于把那人伤口处理完，殷离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道：“阿合，去把你的衣服拿来借给他穿一下。”

　　殷合刚想回房拿衣服，突然看到殷离衣服下摆红了一大|片，惊道：“姐姐，你衣服上怎么这么多血？”

　　殷离一惊，那人身上的血都集中染在上半身，自己下|半身怎么会...正想着，忽然发觉右腿一阵剧痛，刚才忙着上药，自己竟然没发现。一个趔趄就往前倒去。殷合连忙扶住殷离，撩|起她下摆一看，殷离右腿鲜血淋漓，湿透的衣物贴在她腿上，还有不少血顺着衣服流到地上，而稍微上面点的伤口血已经发黑，黏黏糊糊贴在肉上，甚至开始化脓。

　　殷合眉头一皱，急忙问：“怎么回事！”

　　殷离也吓得不轻，答：“他不知被什么人追杀，我扶他的时候没看见...”

　　殷合背上殷离就往楼外跑，一边跑一边骂：“那可是玄门修士的东西！”便再也骂不出什么来了。

　　他这个姐姐，对谁都太好了。

　　殷离的腿完了。

　　殷合背着她跑遍了阙城，伤口太深，耽搁太久了，没人能治。

　　殷合要带着她上|京去治，殷离按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

　　殷合还要说什么，床|上那人动了一下。

　　殷合看着干干净净的床单和那人整整洁洁的衣服，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猛的站起来就要打上去。

　　殷离一把拉住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殷合连忙扶着她，不忘狠狠瞪着那坐起来的人。

　　“你们是何人？”好嘛，恩人没说话，这人先提防开了。

　　“还能是何人？若不是我姐姐救了你，你早就不知道烂在哪儿了！”殷合冷哼一声，心想若不是姐姐救了这人，哪里会赔上一条腿！

　　那人听见愣了一下，目光移到殷离身上时恍然大悟，想要翻身|下床却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

　　殷离连忙道：“不必客气，顺手帮忙而已。”

　　“顺手帮忙？姐姐你...”殷合话没说完，就被殷离狠掐了一下手背，颇为不甘心闭了嘴。

　　那人却定睛看着殷合，冷不丁道：“小伙子，你娘是谁？”

　　殷合一愣，随即烦躁道：“我没有娘。”

　　“当真不记得了？”

　　“不知道！”

　　“那你眼尾耳后，是否各有一颗朱砂痣？”

　　这下，轮到殷离和殷合说不出话了。

　　半晌，殷离迟疑着问：“道长，阿合他...可是与您曾认识？”

　　那人叹了口气，看着殷合眼中泛起丝丝涟漪：“他许是我的孩子。”

　　“胡说八道！”殷合吼道，“我没有父母！我只有一个姐姐！”

　　殷离连忙顺顺他的背，这种时候，她也不能再让他冷静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堵在了喉咙里，终是叹了口气，然后挣扎着下了床，朝着两人拱手行礼：“姑娘，公子，多谢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在下定当涌泉相报。”说罢深深看了殷合一眼，后者厌恶地把头扭到一边。

　　“殷离姑娘，谢谢你照顾他。”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多有叨扰了。”

　　殷离施了一礼，那人便径直走了。

　　待脚步声远去，殷合猛的回头抓住殷离的手，激动道：“姐姐，你千万别信他！市井之间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满嘴谎话！”

　　殷离轻轻拍拍他的手，笑道：“你这么激动作甚？有父母难道不是好事？”说罢示意他扶着自己坐到床|上，歇息一下站久了的腿。

　　“我只有一个姐姐！”殷合一边扶着殷离坐下，一边不满地嘟囔。

　　“以后姐姐别再乱捡东西回来了，他走的倒是干脆，害得姐姐的腿...”

　　“瞎说。”殷离敲了殷合一下，“你不也是姐姐捡回来的？”

　　殷合不说话了。

　　“阿合，你记住，救他是姐姐自己的选择，若那天我不救他，他断然也不能说我的不是。可若是因为我选择救他损失了什么，也断然不能怪在他身上。”

　　殷合默默将殷离的头发握在手里绕圈圈。

　　“姐姐。”他突然说，“你的腿断了，怎么唱戏啊？”

　　殷离神情一愣，随即决然道：“若是再也不能唱戏了，大不了姐姐学着楼上的姑娘们那样...”

　　“姐姐！”殷合一把捂住她的嘴，生气道，“若是让姐姐做到那种地步，殷合在这儿还有何用？”

　　殷离嘴被他捂住，露出一双大眼睛，眨着眨着就弯了起来，迷成两条缝。

　　她将殷合的手拿开，笑着说：“真是没捡你回来。我答应你，你却也要答应我，绝不能步了姐姐的后尘，再去做那遭人白眼的戏子。”

　　殷合也笑，本来就上挑的眼睛更妖了：“我去求求老掌柜，请他再收留我们几日便是，若是以后真没有地方容得下我们了，我大不了带着姐姐出去隐居，找片荒山野岭，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好。”殷离笑得更加开心，好似幻想中的日子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