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 暴雨
时隔五天,我做了充足的准备。
我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用双腿走路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
我摸清了杰克的时间——每周日晚上六点,他会有固定得半个小时不在医院,去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半个小时对我来说足够了。
今天晚上六点,杰克走出医院大门后,我快速溜下床,抓起早就藏在床下的挎包便跑了出去。
我熟练地办理了出院手续,(这还是那天杰克带我出去时偷偷记住的)冲出医院大门便拦下了一辆马车。
当我指向地图上那个点后,车夫却极不情愿道:“小姐,没人愿意去那里的,尤其是在阴天的时候。”“我愿意出十倍的价钱。”我直截了当的说。
他眼前一亮,立刻答应了。
一路上,我的心脏一直在砰砰跳着。说实话,我十分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就好像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冲我喊:“不要去!你会后悔的!”但我尽力使自己不去理会,我告诉自己,我想知道的,就一定要明白的清清楚楚!
马车窗外的人烟越来越稀少,最后竟驶入了一片森林,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的心狂跳不止。我用按着胸口,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那可能不是一个完美的答案,但我需要一个答案。
“到了,小姐。”车夫打开车门,拿了钱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这里。但是我马上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喜欢这里。阴森,恐怖,几乎所有贬义词都可以用来形容眼前这座破旧的庄园。高耸的屋顶漆黑,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可怖的鸦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缠满了荆棘,仿佛将这个充满死寂的庄园永远隔绝于世。
“吱呀”一声,我推开了这扇大门,簌簌的灰尘落下来,我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向主屋。
【近了,更近了...】我的心仿佛快要跳出胸腔。【军工厂...伍兹小姐...医院...】所有的珍珠都已准备就绪,就差一根线将他们连在一起。
主屋虚掩的门被我推开,第一眼我边看到了地上正对着我的东西。
一张泛黄的照片。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透过破败的屋顶不停敲打在我身上。我尖叫一声跪倒在地上,大脑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有几千只蚂蚁在啃食它一样,我的脑袋快要炸点,那一刻它承受的东西完全超出我的承受范围,我仿佛之神冰窖,周身尽是彻骨的寒意,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屏蔽了一切,铺天盖地的绝望将我围困,我跪伏在雨中颤抖着,如此无助。
突然有人抱住了我,我知道那是杰克。他同样跪着,身上被雨水淋得透湿,但在我看来是如此模糊。
“杰克!杰克!”我惊慌的仰起头,用模糊的视线看着他同样模糊不清的脸。
“艾米丽!克利切!爸爸!美智子小姐!大家难道...”
杰克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他猛地将我拥入怀中。
随着又一声惊雷落下,我伏在杰克肩上,哭得撕心裂肺。
12月20日 雪
过去了一个月,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记日记。
医院给我开了出院证明,我已经完全康复了,生理上的。
杰克要带我接管军工厂,但是后来的仪式上,我将管理权无偿给了杰克。他诧异的问我为什么,我说我的兴趣并不在于军工厂,或许开一家花店会是更好的选择。
他笑了,说谢谢我信任他。
我们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店面,因为店主迫不及待的想要转让这家冷清的店铺,但在我看来无所谓,军工厂的盈利对我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去新店的路上,杰克顺路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墓园里最大的一块墓碑,修剪整齐的花圃在四周散发着馥郁芬芳。
碑上没有刻任何字,但我知道它是为谁而立。
“每周的那半个小时,我在这里。”杰克轻轻开口。
“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石碑,也轻轻的回答。
“对不起。”他又说,“大家都不想告诉你。”
我没有说话,只能感觉到一滴泪水极快的划过我的脸颊,又在脚下支离破碎。
安顿好我之后,杰克立刻返回军工厂,那里还有更多事等着他做。
我缓慢的打开行李箱,一件件拿出里面的东西,装点着这个小小的店面。
在行李厢的最低层,我找到了那张被我框起来的照片,我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坐下来端详着它。
照片上“Happy birthday”的横幅字样十分凌乱,大家的衣着也十分滑稽,我站在正中央,被涂了一脸的奶油。
但是每个人都开心地对着镜头笑着,脸上洋溢着毫无保留的快乐。
我悄悄地笑出了声,又莫名小声啜泣起来。我趴在桌子上随着照片后的窗外定定的出神。
整个世界被染成白茫茫一片,只有天空还敬业的透出一丝无力的蓝。
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覆盖住了一切,温柔地亲吻着这个世界。
【等雪停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这么想着,轻轻地合上了行李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