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我躲不过去的。
我生下来时,脑门上粘着一根两寸长的黑头发。落地不哭,两手在空中抓来抓去,眼还没睁开,就笑。咯咯咯咯的,渗人。
奶奶在候产室外守了好久,听到笑声浑身一僵,然后就往里跑,看见我脑门上的黑头发就猛的顿住,差点坐到地上。
然后长叹一声,说,唉,报应啊…
奶奶从小很疼我,这我是记得的。
只是听我妈说,奶奶抱着我,或是看着我的时候,总会喃喃的说些什么东西。
什么报应啊,唉,都是报应啊…之类。
我五岁懂事的时候,奶奶对我格外的好,但却也不是溺爱我。该罚的罚,该打的打,该奖励的奖励。她常常对我说叫我长大之后一定要明辨是非善恶,但说完之后又会摇头叹气,说什么是非善恶,哪是那么容易就明辨的。
五岁年底快要到六岁的时候,我突然得了一场大病,方圆十里地的医生都诊断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病。奶奶却很淡然,整夜守在门前,好像在等什么人。
零点的时候,一个背着一个大包拄着拐杖,包里插着一面大旗的老人经过我家。看到了奶奶坐在门前,表情也很淡然。
老人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
奶奶走近屋里拉着焦急的爸爸和妈妈喊他们过来和她一起对这个老人三叩九拜。
老人把正要跪下的奶奶扶起来,走进了屋里。
我躺在炕头上,眼下一片乌黑,面色苍白,挣扎着只剩一口气了。
奶奶和爸爸妈妈被赶出去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治的我,只是我醒来之后感觉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片轻松,脸上也终于有些红润了。
我醒来之后就看到老人坐在炕头上,吸着一支长长的烟斗,烟雾弥漫在我的身边。
我被呛的咳嗽了几下。
他没回头,说,醒啦。
没想到是个女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
你叫什么?
他吐出一口烟,问。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他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躺下。
我说,我叫宿茗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