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端着茶杯,浅尝几口,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滴溜地转,打量着周遭的置设。
这膳锦楼好生气派!人来人往的,生意红火,只用作餐饭的地方,倒不值当。沈浔看了眼不远处的木梯,这么大的地方,总归还有个二楼三楼罢,她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派头。
他们在一楼,正值饭点,楼里都是人,熙熙攘攘,实木圆桌一张张地满着,好不热闹,好在这儿的窗户口子都是敞开的,天有些热,但却不闷,倒也未有不适的感觉。
舒云看着对面的少女东张西望,心中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不阻止师弟将这乡下来的粗野丫头一并带来?
“喂——你,别看了,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莫给我们丢脸。”
这小包子说话真是不留情面。
沈浔偷偷用余光扫了扫坐在舒云一旁的林修壑,他脸色有些难堪,便抿了抿唇。
目前还要与这位交好...这小屁孩...料想日后入了霜寒峰应也是见得不多的。
沈浔心里其实明白,这小孩叫林修壑师弟,辈分自然比他高了些,讨好这小孩也未尝不可。
她皱眉,心里不是很愿意亲近这位小师兄,一上来便折损她,叫人看了笑话去,一路走来对她的态度也未改善半分,心里是极不喜的。
她沿途好几次想找那林修壑套近乎,打探些关于招选的事儿,没想却通通让这舒云拦截。
“你一姑娘家家,骨头都要软到我师弟身上了,还不给我分开些。”
…她明明才靠近些想问话!
“你拖着师弟磨蹭作甚?可没方才作揖那般精气神,看你有手有脚,走得怎比我一九岁稚儿还慢?”
…可谓相当不留情面。
舒云那般阻挠的样子,有些像村头那只护食的大黄狗。沈浔心中想道,仿佛这样也算反将了他一军。孰不知自己这般颇为幼稚。
不过她心里明白,舒云这般护着自家师弟,生怕被别人抢走的模样,不过是小儿心性。想必林修壑是他心中重要之人,才如此眼急。
打断心中所想,她凝视对面的小胖子半晌,而后默默叹了口气。她小时也是这样,不过变数众多,如今再也难使出半年前那股性子。她在外漂泊四个月之久,看人脸色和忍让之类,自然不会不懂。况且与一个孩童较真,倒显得她气度不够。
沈浔向舒云扬出一个至少看来真诚的笑容。
“晚辈山野出身,虽有些阅历,尚不足看,确是未有见过世面,若拂了小前辈的脸面,还请多多包涵。”她规规矩矩地朝舒云道歉。
舒云看她的态度还算不错,轻哼一声便别过了脸去,白胖的小手拿着筷子,不时地敲着瓷碗,倒也没再说些什么。
“师兄,这般是极不礼貌的,别让人怪罪。”林修壑皱眉,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轻轻制住了舒云的手。刚才话也是说的含蓄,不知在讲哪码事,虽然有些晚。
他对舒云一向纵容,所以方才未能想起制止。舒师兄毕竟还是个孩子,幸好沈姑娘心宽,未与自己计较。他朝沈浔投去感谢的一眼。
“师兄年幼,说话不懂方寸,是在下的错,还请姑娘莫要怪罪,在这里加些餐饭。”林修壑接收到舒云那明显带有不忿的眼神,暗自叹息,只能轻轻揉揉他的头发。
沈浔看了看林修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些什么。
…若真是说了些什么,也会引起那位的不满,不如不说。
唉,这小霸王的脾性,也不知如何养出来的,林修壑莫将舒云惯歪了好。
林修壑却皱了皱眉,认为是沈浔心中还有气,便叫了小二过来随她点单,就当是道歉罢。
楼中人声鼎沸,十分嘈杂,一道女声却忽然传来。“哟,这位爷可来了啊,不知今日想要些什么饭食,奴家叫人给您送来。”来者是一名女子,身形窈窕,穿着桃红衫子。虽抹上了一层脂粉,面容叫人模糊,却依稀可见几分清秀,约莫也就二八之龄,看这发髻便知还未许人家,这粉...施得是有些厚了罢,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闻着味儿。此刻,她面上带着讨好的娇媚,那双眼睛含着秋水,一瞬不瞬地看着林修壑。
沈浔挑了挑眉,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这对男女,心中咂舌。
这林修壑看上去...不像是会招惹姑娘的男人,正经得很,莫非是哪里误惹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