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界
霜降,寒月,更深露重。
百花宫中,二十四芳主次第跪伏在剔透琉璃铺就的大殿上,屏息凝神,突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间大殿中原先若有似无萦绕的香气随之渐浓渐郁,如万花齐放百香汇集,越来越浓烈的香气让原本伏拜大殿中的二十四芳主不顾失却礼仪纷纷抬起头来,望向帘内脸上隐忧难掩,却仍旧不敢出声。
水仙花落去后,象征冬季的最后一朵腊梅傲然开放,刹那间,片片花瓣零落而下,当最后一瓣红梅恋恋不舍地没入花海中时,帘内人猛烈一震,咳出一口鲜血,眉宇间有一朵霜,一朵冰莲花,花璇络而出,最后,凝成两滴晶莹翡紫的水滴,剔透的指尖轻拂而过,堪堪接住这滴坠落的水珠,纳入怀中,眨眼间这滴水花便成了两个粉嫩的婴孩。
牡丹杏花同时上前一步撩开纱帘,跪在床榻上,接过刚出生孩子,望着床榻的人面无血色,难忍泪水不经意落下。
长芳主(牡丹)“主上”。
梓芬“得我命令,从今日起,孩子身世不可传扬出去,凡泄露者元神俱灭”塌上之人气息微弱,语气不高却又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长芳主(牡丹)“遵令!属下紧守主上旨意!若有半分违逆,自毁元神!”二十四芳主包括怀抱婴孩的牡丹杏花郑重俯身拜下。
梓芬榻上人望着一干起誓之人眼中水光一潋,似乎有些欣慰,“如此我放心了,都起来吧,牡丹、杏花,你们过来。”她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花瓣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洒洒。
长芳主(牡丹)“主上!”牡丹抱着孩子挨近榻前。
梓芬“把这个给她吃了。”榻上人将两粒檀珠般的丹丸递入她的手中。牡丹、杏花依言将其放入婴儿口中,用花露让孩子将珠子吞食入腹。
梓芬榻上人孱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轻微得几乎难以捕捉,“此乃陨丹。服此丹者灭情绝爱。”
长芳主(牡丹)“主上,您这是……?”牡丹闻言气息一窒。
梓芬“无情则刚强,无爱则洒脱。这是我能给她最好的祝福。我的孩儿不能再似我这般……”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楚,榻中人刚刚平复下的眉尖又骤然蹙起,一只苍白荏弱的手抚上心
长芳主(牡丹)“主上!”。
梓芬榻缓缓舒出一口气,中人“不碍事。”再次睁开明目,“今日可是‘霜降’?”
穗禾“正是。”榻尾的丁香回道。
梓芬榻上人眼神随之迷离,似是沉入苍茫的回忆之中,静默片刻后抚了抚婴孩花瓣一般美好的脸颊,幽幽开口:“便唤‘若仙’‘锦觅’吧。”
“是!属下恭贺少神若仙和锦觅临世!”二十四花主再次盈盈拜下。
梓芬“免了,没有什么少神,我元神灭逝后亦莫要立她为花神。”她摆了摆手,腕上玉镯相碰,似廊雨击青瓷,空灵剔透,低头凄然一笑道:“作个逍遥散仙便是极好。”
杏花“请主上三思,我花界怎可一日无主?”殿下杏花焦急地抬起头来。
梓芬“我心意已决,待我去后,尔等二十四人二十四节气轮番司花,更替迭换,各主四季。”榻上人气息羸弱,言语间却有不容人置喙的决断。
听到“退去”字自她口中吐出,殿中人再不忍看她,一个“是!”字答得竟有几分哽咽隐忍。
锦觅、若仙万年之内恐遭劫难,虽是服了绝情丹,她终是不能放心,而水镜张有结界,若将她万年均限于此间,应是可彻底绝了那让人撕心裂肺的情劫。思及此,她的唇角绽出一朵清莲般的笑,一对星眸在这抹微笑中缓缓阖上……
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变来变去,倒也无甚新意。
天元二十一万两千六百一十二年,天帝之子凤凰浴火涅磐,梧桐枝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方偃,火光熄艾后,火神凤凰不知所踪,天帝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