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绝情崖

白茫茫的天空，白茫茫的地面，白茫茫的雪花，白茫茫的世界。雪势大的吓人，天地之间上下一白，仿佛世间万物再无其他颜色。寒冷鲸吞着日月，空气都似要被冻结，其寒之极好像将世上最坚硬的铁放在这里也会瞬间冻裂一样。

然而白色并没有完全占领这里。崖山之巅，峭壁之边，一滩血红触目惊心，而且还在向四周蔓延，欲与漫天白雪争丽。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曼妙女子伏在雪地中，衣衫单薄不堪蔽体，还被抽打的支离破碎，和着血肉黏在身上，分不清本来颜色。女子身上伤痕累累，旧伤未愈新伤又覆，最深一处伤在大腿处，深可见骨，竟是用刀生生将肉削了去。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流出，浸入雪中，深入，染色，洇开。其艳也，三月牡丹自叹弗如。

女子还有一息尚存，气若游丝，口中仍在喃喃：“我...跟了你半...半辈子，最后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呵。”自嘲一声笑，却没力牵动嘴角。因失血过多，女子脸上惨白，竟似融入雪中一般，如果不是满脸血污，倒真难以分辨。本是墨色的眸子失去灵气染上白翳，一头如瀑长发也被尽数剃去，纤纤十指无一完好，皆是有气无力地随意瘫着，是有多大仇恨，才受如此折磨。

“阿瑶，不要怪我狠心。我，也是被逼无奈。”叹息声从身后传来，被称作阿瑶的女子已无力回头去看，纵是不回头，就这声音称呼，除了花无妄还能是谁？柳碧瑶爱了他半辈子，最后居然落得个百般虐待后被他抛弃在雪山之巅自生自灭的下场。后悔吗？她柳碧瑶做的事，无论对错，一生都不会后悔。只怪自己还是没能耐，没能保护自己，没能保护孩子。

就在上个月，他俩的孩子呱呱坠地，很可爱，是个女孩。可惜柳碧瑶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抱上一抱，就被关进水牢折磨至今。只知道取了个名字，叫潇湘，随了花无妄姓，花潇湘，倒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道这孩子还能不能有未来。念及此处，鲛珠化泪，没力气呜咽，只能木讷地任凭泪水留下，流过脸上的污垢，趟过血迹，最后和了污秽滴在雪里，把雪染成红黑色。

“你跟了我一辈子，无论好歹，我自是不会亏待你。你是正室，潇湘自然是我的嫡长女，护不了你，我心伤悲，定不会再让这事发生在潇湘身上。”花无妄说着，就想去扶柳碧瑶，想再看她一眼。柳碧瑶岂肯？死命将脸往雪地里埋，雪充满了鼻腔，融化成水，再结成冰，从寒冷到疼痛直至麻木，负心之人不配施与可怜更不配被施可怜。

“还记得我们初见吗。”柳碧瑶调整了几次气息，终于能完整的说出话了，毕竟是练家子出身，修为也不低，攒出这么点气力还是可以的。“你说，我就是为白而生的。那我，也应该葬于茫茫白野啊。”

柳碧瑶竟然站起来了，本就是在悬崖边，一念生死。阖眸，扯出一抹绝美的笑，张开双臂，似赤鸟乘风而下，回到自己的归宿。

天地，依旧是白，红的血，黑的人，寒风凛冽，花无妄半伸出的手，终究是没能完全伸出去。只是在半空悬停，若得若失，全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