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觉悟……
可以舍弃天真，但不想……放弃抵抗。
可以背叛、牺牲朋友，但不愿……放弃爸爸、放弃那个未来。
哪怕踩着别人的尸骨，被别人唾骂、诅咒不得好死，也要挣扎着带爸爸回归原来的生活！实现我们的愿望。
哪怕最后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姜梓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食指按在了某个号码的“拨通”键上。
“嘟、嘟……”
手机里等待拨通的细微声音贴在她的耳边，令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下楼的脚步，使原本就很安静的15楼紧急楼梯更是静得可怕。
“喂？妞？”
那个恶心的声音终于打破了窒息的寂静，语气依然轻松到一切都不在乎。
姜梓竭力压抑着胸中翻涌的情绪，汇报道：
“第二行动成功。目标已前往目的地。”
她实在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了，她怕说多了不仅会坏事，还会令自己呕吐。
“哦！哈哈哈！好样的！”
“妞，为自己的成长欢呼吧！当你引诱成功到达预定地点时，你会为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感激到痛哭流泪！”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神明，上级的命令就是最优先事项，一切多余的东西都应该舍弃。’这是多么明智多么有意义的做法！”
“好好领会吧。哈哈哈！”
听着耳边这放荡的笑声，姜梓仿佛能看到绞杀藤那张凑得极近的嬉皮笑脸。
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轻松？为什么那些有意义的珍贵的事物会被他笑着碾碎？为什么明明笑得肆无忌惮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情感？
他，到底是不是人类？
姜梓默默咬牙，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出了冷清的楼梯，搭乘拥挤的电梯下去了。
……
同一时间，从15楼下降的电梯内。
师祈树特意选的急救专用电梯里不出所料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
“现在的人素质都这么好啊。”
靠在宽敞的电梯护栏上，师祈树如此感叹道。
“这样就更显得哥哥的素质像人群中的盆地一样了。”
徐秀兮如此平静地回应道。
“啊哈哈，我不也是重伤病人吗？此番开溜，随时可能需要急救！我乘这个电梯，嗯，是预支了未来的某种可能性，不代表我的个人素质！”
“再说，姜梓打完电话后可能比我们先一步到一楼，宋嵩也是。我们怎么能拿重伤病人的身份让别人好等呢！我还没虚弱到那个地步。”
师祈树慌慌张张地在妹妹面前挽回哥哥的形象，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借口前后矛盾。
不过，嬉笑之后他又毫无征兆地叹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妹妹道：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趁现在没人。”
闻言，徐秀兮神色亦变。
她收起了怼人的表情，默契地回应道：
“果然哥哥也觉得不对劲吗？关于姜梓姐姐说的话。”
“虽然能感觉到她真实的感情，但还是觉得她跟上次见面不太一样了，有一种少了点什么的感觉……那到底是少了什么呢？”
她向师祈树投去求知的眼神。
面对少女清澈的可以倒映出自己表情的双眼，师祈树背起双手，故作深沉地回答道：
“真正高明的谎言，往往是九句真话里隐藏着一句假话！”
一边说着，他一边背过身去，巧妙地避开了徐秀兮的视线。
感受着身后妹妹陷入沉思的沉默，他不禁在内心欣喜道：
虽然我是感觉不出姜梓的问题了啦，但我毕竟当了你那么多年的哥哥，就算看不穿别人可我了解你啊。
从约定到姜梓家开始，我可爱的妹妹哟，你不安时的习惯小动作我可是一直看在眼里滴。
你肯定憋了一肚子话吧？嘿嘿！
唉，既然人都不是万能的，那么故弄玄虚也是一种高深。
这时，少女突然明悟道：
“原来是这样！哥哥你真是个天才！”
“姜梓姐她也是逼不得已啊。哥哥，如果是你，遇到了妈妈和恋人同时掉到水里，而你只能救出一个的情况，你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师祈树再一次被问倒，又再一次硬着头皮打了一回太极拳道：
“这、这个问题已经玩过时了！经典动漫《全职猎人》里早已给出了答案，那就是沉默！要是我真的回答了你，选择了其中任何一个人，那么不就是狠心抛弃了另一个人吗？作为社会性动物，哪个人类不希望以善良忠诚自居……”
“可是哥哥，我问的是你自己的答案！必须要、不得不要做出选择的答案。”
徐秀兮有一些着急道。不过，随即她却不再追问下去，她自言自语地解释道：
“或许在哥哥看来，这只是一个专门难为人的提问，不作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对于姜梓姐来说，这却是个真实的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不作选择便是逃避事实、便是放弃全部！所以，勇敢的她没有第三个选项，只能抛开你所说的那种社会性，选择更重要的那一方，同时……选择背叛另一方。”
说着说着，徐秀兮难过地低下了头。
看到妹妹这个样子，再结合她刚才令人惊醒的话语，师祈树也察觉到了姜梓真正的目的。
他没有妹妹体察周围人心的天赋，但凭着十几年的经验，要轻易看透一个妹妹还是不难的。
妹妹的意思很简单——姜梓迫不得已地选择了背叛我们。
这次去她家不说能不能帮到她，恐怕还没等我们了解实际情况，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算计中。那样，就算我能原谅姜梓，若我和妹妹中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姜梓她也能轻易原谅自己吗？
他果断地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干脆利落地成功接通，一如里面同样干脆利落的问候：
“师祈树同学？电话来得正好！”
“我正要赶去一个大场面，如果方便的话，你也来吧！悄悄透露一点，这次我接到的任务可是一个加强异族理解的绝佳机会，绝对比我以前口述的要更加生动形象、惊心动魄！”
“有空没空给个准音吧！”
这场通话严术贯彻了她一气呵成、不管你听没听懂总之你得先听着的说教风格。
最后一句劈头盖脸的豪爽问句更是成功让师祈树忘了原本的目的、晕晕乎乎只得一口咬定：
“我去！”
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从被打电话的人那里夺回打电话的人的话题主导权时，严术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师祈树淡定地收起了手机，正好电梯门开了，他拉着妹妹的手到了一楼大厅，希望可以和严术直接面对面谈一谈。
他却没有注意到，被拉住小手的徐秀兮白嫩的双颊上，微微飞起了粉霞。
害羞的少女乖巧地跟在哥哥的身后，温顺地被他轻轻牵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路无言，眼里只他，不问终点。
然而，这一切都被她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仿佛早已练习多年，不露破绽。
在这段短暂而温柔的路程里，她在心中轻笑眼前这个刚吃了憋还装作淡定的背影：
傻哥哥，你能看穿我的疑问，我也同样能看穿你的故弄玄虚啊！
那句“高明的谎言”，肯定是从哪个动漫里随口胡扯的吧！倒是让你蒙对了呀。
看在哥哥这么努力的份上，就不拆穿你好了。
……
“人都到齐了吧。”
师祈树终于向严术传达了他们这边遇到的麻烦，严术也爽快地放弃了任务，决定陪他们走一遭，顺便还通知了神风的其他人以防万一。
正当师祈树大手一挥，准备自信满满地带队出发时，不远处却传来了姜梓恼怒的大叫：
“都说了我不要！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
师祈树三人顺着望去，看到姜梓挣脱了宋嵩的拉扯，一张光亮的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知道你不是靠男人的性格，所以我不会让你白白接受这些钱的。你就当是借我的、换了一个更好说话的债主行不行？”
宋嵩虽然焦急，但还是好言好语地劝道。
他捡起了地上的银行卡，不肯罢休地往姜梓那里硬塞，但还是被她逃开了。
姜梓的眼里有些晶莹，而她的语气却是毫不客气的拒绝：
“太迟了！你不要以为家里有几个钱就能高高在上地怜悯别人！很多事情是钱无法弥补的！”
“我已经失去了摆脱‘他们’的机会，已经不需要你姗姗来迟的救助了。如果不想沦落到我这个样子，就离我、还有他们远点儿！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
说完姜梓扭头就走，留宋嵩一个人在原地徒劳地伸出挽回的手。
看来这对小情侣之间的谈话不太愉快。
两个人不欢而散，然后一前一后回来了。
姜梓勉强对着师祈树笑了笑，然后一个人走在前面默默领路，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宋嵩则一脸失落，一直盯着姜梓的背影远远跟在后面，手里捏着卡明显不想放弃。
感觉气氛有点儿闷，师祈树清了清嗓子，打算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众人头上的低压空气：
“呃，要不我来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个大姐姐？你们两个应该是第一次见她吧。”
等了会儿，发现完全没人理他，师祈树厚着脸皮继续道：
“这位是严术姐。看看她今天身上穿的帅气风衣，你们应该猜到什么了吧？没错，她就是那个专门对付异族的神秘而强大的部队一员！”
“这次我们请到了她，相信那些祸害人的阴沟老鼠们会很快被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可千万不要小看她哦，在场的人没人能打过她！”
师祈树骄傲道，仿佛被夸赞的是他自己。他觉得把严术推出来可以安大家的心，其实是他自己紧张得需要自我安慰。
徐秀兮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她正想帮帮他，师祈树却先一步紧张地开口问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周围人有点儿少？”
因为那个噩梦的夜晚，他对此情此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仔细观察四周，本该喧闹拥挤的街道现在却异常冷清，个别外出的人都是急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那么再往前走会不会又是明火与黑烟？
会不会又是异族？
这个恐怖的念头一旦种下便疯狂地生长、壮大，令他直冒冷汗，脚步也迟疑起来。
“这个方向……跟任务里说的地点很近！那里被我们封锁了，当然也疏散了人群，所以这里的人很少并不奇怪。”
听到耳边严术镇定的解释，师祈树突然觉得叫上她真是太明智了。还好有她，他没在妹妹面前露出丢人的胆怯。
接下来，严术又补充问道：
“哦对了，你们说的要去哪儿来着？”
师祈树回答道：
“去姜梓的家啊。”
想起了什么，他又大声对姜梓喊到：
“记得没错的话，姜梓，你家就在前面的西苑小区吧？”
姜梓还是没有回头，她只轻轻应了一声。
“西苑小区？”
这次轮到严术发出疑问了。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停下了脚步，抬头严肃道：
“那里就是我接到的任务地点！你们要去的地方是那里？这是巧合吗？”
闻言，前面的姜梓也停了下来，她略微有些发抖，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缓缓转过头来，声音也是颤抖的：
“你接到的任务是……？”
严术听了刚想要平常地回答，但她看见姜梓的眼睛睁得宛若一对圆铃，紧张得好像一根弦完全绷紧了，只要得到某个险恶的答案就会瞬间断掉。
她尽量放松语气，温声道：
“西苑小区里出现了显形的异族，不过你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及时赶到了。现在还没有接到任何人员死亡的消息，你爸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没等严术说完，姜梓就突然发了疯一样冲了出去，竟完全甩开了后面跟着的众人。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此时此刻，众人心中都涌起了同样不好的预感——
他们要去的西苑小区刚好在这个时候出事儿了，会跟姜梓有关吗？会跟“他们”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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