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想不起来那个暑假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记忆模模糊糊,我记得我时常会和小飞在茶餐厅里上自习,之后傍晚会在小区后门口的美食街上点一些吃的。偶尔遇到同学,打一个招呼,或者喊过来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天。
那个暑假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或许与小飞在阶梯教室里一起上自习,其实主要是坐在一起复习竞赛。我一有不会的问题就会问他,如果他也不会我们两个人就坐在那儿一起思考,两个人的力气总比一个人大。实在两个人都不会的话,就在QQ上找老王解答,老王总是会耐心地教给我们最详细的答案与方法。
九月份开学了,开学的第一周老王便带着我们去合肥参加省里面的竞赛考试。大巴车上三十多个人,老王一遍一遍地叮嘱着我们要放平心态,要仔细审题,以及等等之类相同的话。
大巴车上两个多小时,大家都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睡着觉。小飞坐在靠窗的一侧,我坐在他旁边,他的头不自觉地靠在我的肩膀上。车里偶尔会颠簸一下,我尽量保持着肩膀不动。我微微扭过头去,把头也靠在了他的头上。一路上我闻着他的发香,松松软软的头发铺在我的鼻子下,让我贪婪地吮吸着他的味道。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前面的于文浩转过头来拍照,听见他和一旁的周坤小声讨论着:“我滴个小乖,这两个大学霸真的好有夫妻相。”
我微微露出笑容,一觉睡醒,车已经一摇一晃着来到了考场前的宾馆,老王安排大家在这里住上一晚,明天一大早便直接向考场进发。
毫无疑问,第一次来到考场心里当然有些紧张,然而更多的是一种无所谓的心态。老王也告诉过我们第一次是来试试水,明年再来就是真枪实战了。
标间里小飞睡在里床,我睡外床,隔壁屋的六七个人一窝蜂地来到我们的房间里聊着天凑着热闹。商越拿出一幅牌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打着牌。还有躺在我们的床上玩手机的,看电视的,看着我们打牌的。几个人凑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有说有笑。
正当大家玩的开心之时,门外响起一阵很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屋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小飞小声说道:“老王!”
几个人快速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急匆匆地躲进一旁的厕所里,塞得满满的。我深呼吸一口,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开门,面前站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外卖小哥,他对我笑了笑:“先生,您的外卖。”
我打开厕所门,所有人从厕所里跑了出来,把外卖小哥吓了一跳。商越深呼吸一口,笑着说到:“我刚刚点了一些零食吃的,没想到送来的这么快。一场虚惊,一场虚惊!”
商越打开盒子,里面塞了两只炸鸡,还有几杯饮料,十几个人一拥而上瓜分完了,商越撕着炸鸡,笑着说道:“今天我请客。”
所有人又围坐在一起保持着之前懒散的样子,嘴里吃着东西,显得及其的轻松,完全不像是第二天要上考场考试的模样。
外卖小哥刚走几分钟,紧接着又是一阵相同的敲门声,我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商越,小飞调侃道:“富公你又点了啥吃的?”
商越无辜地摇了摇头,所有人突然反应过来,觉得大事不妙,又一窝蜂地钻进了厕所里,我用力地推上了厕所门,打开了房门。
老王站在门口,向屋内望了望。我一脸微笑地看着他,却有些惊慌失措,双手无处安放。小飞捧着竞赛书假装在看着,老王吸了吸鼻子:“小沐离,小飞,你们两个在屋里面吃什么的啊?”
“我和小飞刚刚点了些外卖垫了垫肚子,老师您吃吗,我们点的挺多的。”我的眼睛看着右下方,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谢谢,我不吃了。你们两个要好好看书啊。我来就是为了监督一下你们俩小子在不在用功学习。那我就不进去了。”
“谢谢王老师!老师再见!”我毕恭毕敬地点着头,小心翼翼地溜进屋内,关上了门,打开了厕所的门。他们几个在里面可算是憋坏了。
我摆了个搞定的手势,小飞把手中的竞赛书直接扔在了我的床上,几个人继续维持着之前的状态,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看视频的看视频,互相之间还是有说有笑着。
临近傍晚,天气依旧很热。所有人离开了我们的屋子,我和小飞也懒得下楼,点了些外卖在屋里吃。他把空调开到了最低度,一脸奸笑地望着坐在床上的我:“今晚,我想睡在你的床上。”
我快速地走过去双手托住他,把他公主抱了起来,他双手搭在我的脖子上,我把他小心地放在了我的床上。
我双腿岔开,坐在他的大腿上,把他的双手紧紧地按住,似乎脑子里萌生出一些邪恶的念头。
“你想干嘛?”他一脸地惊恐,惊恐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股微微的激动,当然是我感觉出来的。
“现在你动不了了,我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我死死地按住他的双手,他的双腿不停地挣扎着,身体在我的身下扭动着。
“沐离,我求你,不要。”
“为什么?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都是男生。我只是想让你宠着我甜着我,我不想让你做这以外其他亲密的事情。”
“我们还不够亲密吗?”身下的人儿越是反抗,我似乎越是兴奋。
“你再这样……我们绝交吧。”
听到绝交两个字的我瞬间被击溃了。我俯下身子,与他的双眼间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我们互相死死盯着对方。
“你把初吻看的这么重要吗?”我不耐烦地问他。
“因为我不能爱你。”
“而你爱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咆哮着。
“所以我就是个废物,一个被感情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废物。”
他沉默下去,我也沉默着。或许是被我的声音吓得,眼眶红了,眼泪竟然从他的眼角滑落出来,我低下头,舔干他的泪水。他推开我,蜷缩在一旁,低声哭了出来。
我意识到自己又惹人生气了,伤的是自己最爱的人的心,是的,那可能是我此生最爱的人。
我躺在他的身边,把他的头抱在了我的怀里,他趴在我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我明显地感受到他那滚烫的眼泪湿润了我的衬衫。他的身体颤抖着,我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不起,小飞,对不起。”
他就躺在我的怀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外卖小哥敲门,我出门拿过外卖,放在桌子上。他一声不吭,即使我在一旁努力地逗他笑,努力地向他道歉。
那天夜里老王走到我们的房间里来发准考证,我小声地告诉老王:“小飞睡了。”
他的确睡了,睡在我的床上,盖着我的被子,洗完澡还穿着我的睡衣,虽然穿在他身上有点滑稽,像短裙一样,毕竟我比他高了好几公分。
我洗完澡安静地躺在他身边,他小声地凑在我耳边,告诉我说:“大梨子,我原谅你了。”说完还调皮地笑了起来,捏了捏我的鼻子。
“你确定你自己没在说梦话?”
“当然没有。然而我只想和你做朋友,以后,我们只是朋友,请停止你一切邪恶的想法。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在道德伦理上是过意不去的。”
“然而错的只是我们的性别。”
“不,错的是我心中的偏见,我受不了自己喜欢你,所以你可以认为我不喜欢你。”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你概括得真好。”
“我也是在网上无意间看到的而已。”
我搂着他的腰,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安静地睡了。夜色中,我注视着他模糊的轮廓,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然而我答应了他,我们只是朋友。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响了,我喊起小飞,背着书包,带着考试用具。老王挨个门敲了一遍,提醒着我们别迟到。
我牵着小飞的手,他的手显得很凉,我放在怀里焐着。我们顺着电梯来到楼下,出门吃了些东西,在宾馆楼下老王那集合。
考试结束的很快,两个半小时说结束就结束了。坐在返程的大巴上,我和小飞一路说着笑话,同时也在吐槽着试卷。大巴上同学们都睡着了,我始终牵着他的手,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快下车时坐在最前面的老王走了过来。他看见了我与小飞紧紧握住的双手,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装作没看见一样,提醒着我们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几天后成绩出来了,大家考的分数虽然不是很高,但令老王出乎意料地满意,虽然口头上他并没有说什么。直到过了几天的一个晚自习,他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他的办公桌前面放着一只凳子,问他问题或者和他交谈时,他都会让我们坐下来说。因为在他的教学理念中,师生应当平等。
办公室里除了老王,只剩下老程,显得及其的空旷。老王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沓作业本,我的作业本放在最上面,小飞的作业本压在我的下面。因为他的本子边缘有一道豁口,记得还是当时我问他问题时不小心撕坏的。老程带着耳机,正在做着第二天的备课。
“孩子,这次你们考的呢,作为老师来说,是相当满意的,毕竟我们才学了一年,明年才是真枪实战。”
我在一旁点着头。
老王叹了口气:“老王我呐,最近发现你和小飞的关系,有点不一般。”
“额……”我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像是做错了事情被老师发现的那种心情。
“实话告诉你,我自己曾经带过的班上也有过与你和小飞这种相类似的事情。当时的事情闹的全校基本上都知道了,所有的学校舆论都指在你们那两个学长身上,其实呢……作为班主任,我也无能为力。”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们都还未成年,有些事情这么早说出来也不是很好。其实在老王的观点中呢,人的感情,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重,以至于到最后根本分不开来。即使分隔两地,只要心里面互相还有一丝的挂念,也会愈发的浓烈。我似乎可以感觉出来你们这种珍贵的友情。有些事情,别人左右不了你的看法,你们的发展取决于你们自己。遵循你自己所想的事情,就算它被世人认为是错误的,万一只有你是对的,而其他人都错了呢?老王我以前,也有过一段珍贵的友谊,只不过没有发展到你们这样。你会觉得,身边有个知你懂你的朋友,比很多事情都能让你感到满足。”
我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听着老王的话。他又和我聊了许多。
“……孩子啊,人这一辈子,就是在和别人打交道。我们既是群居动物,有时候,也是需要独处的。”
我那时理解的独处只是孤单的意思,一个人独处,有时候的确比一群人在一起心更安静,更能看懂自己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