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温氏【2】

魏雪妍背着一束尾羽雪白的箭，到了射箭场的入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魏无羡出现。

　　……这人掉茅坑了吗？

　　魏雪妍望了一圈四周，依旧没有找到魏无羡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试弓。

　　她手指细白纤长，在弓弦上一拨，力道虽比不上男子，却也刚劲有力。

　　这时魏无羡终于出现了，一人一只手捞着魏雪妍和江澄，魏雪妍问道“你刚才跑哪去了？”

　　“这岐山走哪都一样，我差点迷路，还好有贵人指路。”

　　“叫你平时不要乱跑。”江澄抱胸。

　　比赛即将开始，温家那边一片吵闹，魏无羡问道:“他们家办个清谈会怎么这么能折腾，天天都有戏。今天又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名额有限，在争让谁上场。”魏雪妍回答。

　　江澄顿了顿，轻蔑地道:“这群温家……的箭法都烂成一个德性，谁上场不是一样啊？争来争去有区别么？”

　　在温氏的人群中，有一人站在所有人面前，在那边喝道:“再来个！再来个，还差一个！最后一个！”

　　那人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十八九岁的模样，趾高气扬，相貌勉强能和“俊”沾个边。

　　但和他的头发一样，令人感觉莫名油腻。此人正是岐山温氏家主最幼一子，温晁。

　　魏雪妍记得他，上次在清河聂氏的清谈盛会就看到过他，被她油腻腻的眼神看得受不了便早早离开，此人还颇爱抛头露面，不少场合都要在众家之前显摆一番。

　　他身旁的人群之中，有名长相在人群中颇为清秀好看的白衣少年也站在里面，左看右看，鼓足了劲儿才举起手。

　　可他举得太低了，也不像旁人那样叫嚷自己的名字，推推搡搡了一阵，一旁才有人注意到他，稀奇道:“琼林？你也想参赛？”

　　那被叫做“琼林”的少年点了点头，又有人哈哈大笑。

　　“都没见过你拿过弓，参什么赛啊！别浪费名额了。”

　　温琼林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一番，那人又道:“行了行了，你别贪新鲜了，这是要计成绩的，上去丢脸我可管不着。”

　　魏无羡见此心道：丢脸？要是你们温家里有一个人能给你们捡回点脸面，也就他了。

　　他扬声道:“谁说他没拿过弓？他拿过的，而且射得很好！”

　　魏雪妍听着魏无羡这话觉得莫名其妙“你认识他？”

　　“刚才在一个小花园里遇到他，就是他帮我指路，而且此人剑法极好，刚劲有力，例无虚发。”魏无羡解释。

　　众人都略微惊奇地看看魏无羡，再看看那少年。

　　温琼林的脸原本有些苍白，因为众人的目光忽然凝聚到了他身上，一下子变得通红，漆黑的眼珠使劲儿地瞅魏无羡。

　　魏无羡负手走了过去“你刚才在花园里射得不是挺好的？”

　　温晁也转了过去，怀疑道“真的？你射箭好？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温琼林低声道“……我……我最近才练的……”

　　他说话声音很低，还断断续续，仿佛随时能被人掐断，也确实经常被人掐断。

　　温晁不耐烦地打断“好吧，哪儿有个靶子，你赶快射一个来看看，好就上，不好就让开。”

　　温琼林四周的位置一下子被空了出来，拿着弓的手紧了紧，求助般地左看右看。

　　魏无羡瞧他很是不自信的样子，拍拍他的肩“放松，像之前那样射就行了。”

    温琼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拉弓，松弦。

　　魏雪妍看了一眼温琼林，拉弓下意识的姿势和细节便可看出，此人的剑法的确好。

　　可惜，这一拉弓，魏雪妍和魏无羡便在心底摇了摇头，心道：姿势错了。

　　这温琼林大概是从没在旁人面前射过箭，从指尖到手臂都在发抖，一箭飞出，连靶子都没中。

　　围在一旁观看的温家中人发出讥笑之声，纷纷道“哪里射得好了！”

　　“我闭着眼睛都比他射得好。”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挑一个人出来上场！”

　　温琼林的脸红到了耳根，不消旁人挥退，自觉落荒而逃。

　　魏无羡追了上去“唉，别跑！那个……琼林兄对吧？你跑什么？”

　　听他在背后叫自己，温琼林这才停了下来，垂首转身，从头惭愧到脚的样子。“……对不起。”

　　魏无羡奇道:“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温琼林内疚道:“你……你推荐我，我却让你丢脸了……”

　　“他一向脸皮厚的很，有什么可丢脸的？你以前不常在别人面前射箭吧？刚才是紧张了？”魏雪妍从后面走来。

　　魏无羡见她一副没大没小的模样，连自家老哥还敢在外人面前随便怼，不禁怀疑起来，觉得怕不是平时对她太好了。

　　温琼林点了点头，魏无羡见他如此又道：“有点自信，我老实跟你说吧，你比你们家的人射得都好。我见过的所有世家子弟里，箭法比你好的绝对不超过三个。”

　　江澄走了过来“你们又在干什么？三个什么？”

　　魏无羡指着他“喏，比如说这个，他就没你射得好。”

　　江澄暴怒“找死！”

　　魏无羡受了他一掌，面不改色“真的，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多在人前练练就习惯了，下次一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这个温琼林，大概是个温家里旁系又旁系的世家子弟，地位不上不下，性格却羞怯自卑，缩手缩脚。

　　连说话也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苦练一番，鼓起勇气想表现自我，却因为太紧张而弄砸了。

　　若是不好好开导他，说不定这少年从此以后就越发封闭自我，再也不敢在人前表露了。

　　魏无羡对他鼓励了几句，再简单说了一些需要提醒的要点，纠正了他刚才在小花园里射箭时的一些细微毛病，温琼林听得目不转睛，不住点头。

　　江澄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都快要开赛了。”

　　魏无羡一本正经地对温琼林道：“我马上就要去比赛了，你待会儿可以看看场上我怎么射的……”

　　江澄和魏雪妍终于忍不住拖着他离开，边拖边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以为自己是楷模吗？！”

　　魏无羡想了想，讶然“是啊，我不就是吗？”

　　魏雪妍真想一巴掌把他拍到地里，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到时候又落了个弑兄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