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呼叫夏天》
01
陈请夏结束一天的课程,捧着法学书抬头看了看阴沉沉压下一大片乌云的天空,心情渐佳。
这是她第六年,跟在李怀冬身后像个小孩一样咿呀学步,她总是在学他,像是个变态的偷窥狂,像是只疯狂的猿猴。
可他的脚尖总和她落地的时候不一样,她学了六年,跟了六年,却还是学不会他的脚步。
她清楚李怀冬的所有习性,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们连认识也算不上。
高中三年,大学也即将迎来结束,她陈请夏就是太怂,永远不敢先开口,害怕走错一步,毁了过去种种美好的青涩回忆。
但陈请夏始终认为,就算李怀冬不认识她,至少也对她有点印象吧。
一个心理暗示,或者说心理安慰。
让陈请夏真的以为,李怀冬真的认识她了。
她松了松手,被紧紧圈着的书本应声落地,在这个无风的夏天课后显得格外突兀。
李怀冬缓缓回头,她只是蹲在地上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地面上散落一地的书本,有些无措。
李怀冬踱了踱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请夏。
在所有快节奏的镜头里,她却格外珍惜这不过一秒的,李怀冬的动作。
他一本一本替她捡起来,递给她以后又补充了几句叮嘱的话。
像个大哥哥一样地说:
“下次可要小心点啊。”
她愣愣地点头,顺着书本看向他的手,纤细白皙,骨节分明。
看着万分冰凉的手,人为什么那么温暖?
她的十几本日记,唯一一个出现的人,只有他。
连自己都免了。
02
2017.06.05 天气:阴
今天我又跟在你身后学你走路了,你知道吗?好吧,我知道你不知道,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会知道,包括我喜欢你,你也永远不会知道。
她合上日记本,看着拍打在窗户上细细密密的雨点,感到烦躁。她暴力地拉上窗帘,“呲啦——”干脆又果断的一声,在空旷沉默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就像今天的她掉了书本,手足无措得就像这窗帘一样。
可真可笑啊,陈请夏你。
来不及再思考些关于李怀冬的事,她匆匆忙忙打开课本,一笔一划地认真做着笔记。
她没有舍友。准确地来讲,是人不够了。
也好,独自一人享受安静的快活。
她从来都不善于言语,也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和一个人打好关系,至少要废上一个月的时间。
偶尔会觉得孤独,但只要拿起日记本,想象着那个人,竟然也有些心满意足了。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妄想症的潜在患者。
不过她可不想为自己发疯付钱。
03
第二天她就在法学课上碰到了李怀冬,完全不是她故意。教授走进来的前一刻,他一脸无奈又带着歉意地问:
“同学,你旁边有人吗?”
她没抬头,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表示没有。
整节课陈请夏都像是一具死尸,没有抬过头,也没有动过笔,两边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庞。
突然陈请夏就开始庆幸自己留的是长发。
一节课下来,李怀冬都没有和陈请夏搭上一句话,他承认自己是故意坐到她旁边的,就是故意。
毫无来由,就是故意。
他头疼地用手指敲了敲玻璃表盘,发出了“叩叩”的响声。
陈请夏还是没有抬头。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羞耻些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内心的独角戏,她清楚,可她不愿意承认,她给自己疯狂地心理暗示心理安慰,可却还没有一句“我请你吃饭吧”牢固。
“什么?”
她终于抬起了头,眼里满含着疑惑。
“你给我坐你旁边的位置,我请你吃饭吧。”
陈请夏下意识地摇头:
“不用,举手之劳。”
其实她很期待。
说罢她就站起来准备要走,李怀冬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像一座山一样牢固无比。
“就吃食堂,好吧?食堂。”
04
第三食堂的菜并非最好吃,所以人也不多。但她喜欢,喜欢这样人少的环境。
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自然只有日记本会知道。
李怀冬出奇意料地惊呼着“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啊”,陈请夏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蓄谋已久的巧合。
她观察了他整整六年,仿佛他的影子一般死死地追随着他,似乎也在将自己变成他。
变成另一个“李怀冬”。
李怀冬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总是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也总是清清楚楚地写在他的餐盘里。
喜欢吃红烧肉,又讨厌吃肥肉,每次都要把肥肉一点点弄下来,整整齐齐地摆在餐盘的边角上。
极度不喜欢吃香菜,遇到放香菜的餐厅根本不会涉足,就算有再好吃的菜也绝不踏进一步。
一直在练习用左手吃饭,但总是吃了自己是个右撇子的瘪。
她都学着,一点一点的,把自己也变成李怀冬。
她习惯性地把肥肉弄出来,再整整齐齐地摆在餐盘的边角上。同时在这么做的,还有对面的李怀冬。
李怀冬惊喜地打趣道: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和我一样习惯的人。”
陈请夏委婉地笑笑,此刻心虚无比,却还要假装这是个巧合地说:
“只是看不惯它太乱了,我是个强迫症,不过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和我一样的人。”
李怀冬爽朗地大笑:
“是我的荣幸之至。”
05
李怀冬合上书本,一脸坏笑地看向正在电脑前疯狂敲击键盘的陈请夏。
“可真怀念大学的时候啊。”
陈请夏扶了扶眼镜框,抬眼看了看,没有答话。
“那时候我们可把对方折磨得……除了惨就是惨,你还要把它写成书来虐读者,太恶毒了你。”
陈请夏合上笔记本电脑,扯了扯嘴角,一副无语的样子:
“那你还怀念什么,既然都知道惨了。”
“怀念你那时候和我……”
还没等李怀冬把话说完,陈请夏认真地看着他插了话:
“李怀冬,你记不记得我?”
李怀冬愣了愣,喜笑颜开地答道:
“请问我该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