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吉娃本文是转发流年无殇原著的文啦，不是爸爸写的

13岁的春天，失去工作的父母带着我到了北方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搬进了只有两层的砖瓦房，在门口开了杂货铺，勉强维持了一家人的生活。小镇的生活出乎意料的平静，我很快融入了。

偶尔进出家门会碰见邻居安阿姨来买东西，她是个善良又亲切的女人，只是皱纹带着忧愁过早地爬上了她的额角，连笑容都不可避免地流露出疲倦。我依稀记得父母之前围绕她展开的话题——儿子刚生下来就得了病，丈夫要她放弃那个孩子她不肯，最后争执的结果就是，丈夫丢下他们母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安阿姨只能靠做些针线活养活儿子，日子过得很艰难。

“安阿姨有儿子吗？不会吧。”听见父母这么说，我自然很好奇，不但我没见过，镇上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时也没人会叫上安阿姨的儿子，镇上几乎是议论他的人多，实际见过的也没多少，久而久之，这个话题就无人问津了。母亲不让我到处说，说我一个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过不久我自然就淡忘了。

在小镇的日子虽然过得很缓慢，但一年还是一眨眼就过了。安阿姨的儿子也就在无提过

只是有一个早晨，等我从床上一声尖叫坐起来的时候，太阳公公已经在高空中露出八颗大板牙朝我微笑了。我猜我大概用了五分钟完成了穿衣，洗脸，再顺便拿了个馒头。伴随着妈妈的歉意目光里冲出了家门。跑过安阿姨家门口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却让我停下了脚步——二楼的小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男孩，瘦瘦弱弱地样子。目光绕着他好看的脸部轮廓一遍遍地勾勒。柔软的刘海温顺地搭在额前，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脸颊上打下一片阴影。在阳光下看得不太真切。

我忽的又想起之前镇上人们所讨论的。是安阿姨的儿子吗？心想着便仰起头大声问他：“你是安阿姨的儿子吗？”他没说话，幽黑的大眼睛盯着我一动不动，难道他是聋哑人？气氛极为诡异，我不甘心继续问：“你怎么不出来和我们玩？也不用上学吗？”诡异的气氛又持续了5秒后，他缓慢地开口：“我为什么要上学。”“......”我无语的啃了一口手里的馒头，还想问些什么，突然又想起迟到的事，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惊叫出声，也不管男孩投过来的目光像是在看怪物，自顾自地跑了。一路上，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那小男孩 ，看样子年龄比我小不少，他应该就是安阿姨的儿子了，长得好像很好看啊，可惜了是个傻子，不然怎么不上学呢？出于大家都是邻居，要好好相处，晚饭后就去看看他吧。不过现在...脑海里又浮现出老师那‘慈蔼’的样子。咦，怎么这麽冷啊……

若是回头也许会看见，阳台上孩子眼睛发出的点点星光。

晚饭时，我除了向母亲抱怨今早迟到的事以外，提起了安阿姨的儿子，我说我想去找他玩。母亲的筷子碰响了瓷碗边：“不行，那孩子从来不出门，也不知害了什么病，万一传染怎么办？”“那安阿姨不也...”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母亲急了：“你这孩子，说了不行就不行！”“知道了，不去就不去，我去找别人。”我放下碗，跑开了。身后父亲说了什么我没听到，那近乎耳语的音量，也是不想让我听到的。若当时知道了，事情会变得怎样呢？

门口杂货铺的柜台上有一个装满水果糖的盒子，我出去的时候特意抓了两块，还是准备去找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傻子。

安阿姨家里飘出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闻到，确定母亲没有在门口看我后，我鬼鬼祟祟地跑到安阿姨面前，她正在绣一张手帕，看见我便笑眯眯地抬起头：“恩熙啊，有什么事吗？”我朝她眨眨眼睛，双手背在背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来找安阿姨的儿子玩。”“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安阿姨慌忙把话锋一转“对不起，恩熙啊，我儿子从来不和人玩的，你去找别人吧”“可是我想和他做朋友。”我很坚决。安阿姨一定是怕她儿子被嘲笑欺负才不让他出门的吧，那多不公平。我脑海里全是男孩弱不禁风孤单寂寞的样子，不禁感到无比同情。“恩熙...”安阿姨一时不知怎么办，但还是叹了口气进屋去了。

安凡的房间在二楼。“鹿晗”这个名字，是从安阿姨口中得知的，她说：“小宛，见到了小晗不要离他太近，也不要碰到他。”“为什么？”我跟在她后面向楼上走，她不再说话，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整个二楼安静得有些恐怖，那个小傻子，真的在这儿吗？

“孩子，该喝药了。”安阿姨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木门，连带声音都更加温柔了。我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鹿晗坐在书桌前的轮椅上，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这边，看到我过后神色有些复杂。原来他还是残疾人。“这是邻居家的李恩熙。”安阿姨笑着指指我“你们好好相处。”她说完上前去，坐到鹿晗旁边的木椅上，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把药吹得温热，才小心翼翼地送进鹿晗嘴里。我杵在原地，目光在安鹿晗身上怎么也移不开。他似乎比我想的更瘦小些，小小的躯体罩在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里。他留着一头黑色的碎发，瞳孔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看不见孩子特有的俏皮。五官也是精雕细刻般，只是苍白而又显得透明，像个假人。

屋子里弥漫的全是中药苦涩的味道，鹿晗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地喝了下去。我咽了一下口水，看着他全都喝干净，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块糖递过去：“喏，这么苦的药，这糖给你。”安阿姨挡在鹿晗前面，替他接过糖：“谢谢恩熙了，你真是个好姑娘。”随后她又轻轻问鹿晗要不要吃糖，鹿晗点点头，她又赶紧剥去糖纸递到他面前。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安阿姨对鹿晗这么小心，好像一不小心他就会受伤似的，我感到很尴尬。“安阿姨，我可以和小鹿弟弟说说话吗？”我问得很小心。鹿晗开始打量起我来，一声不吭，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了，但还是很友善地朝他笑笑。“这...”安阿姨看着儿子，面露难色。终于，鹿晗开口了：“妈妈，你先去忙吧，我没关系。”安阿姨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恩熙，我之前和你说的，还记得吧？”我乖巧地点头：“记得，我不会碰他的，我保证。”说完信誓旦旦地竖起三根手指。

楼梯上传来轻响，鹿晗扬起小脸望着我，那双眼睛像黑色的漩涡，看久了就会吸进去一样。我坐到留有安阿姨体温的那张椅子上去，笑着问他：“小鹿弟弟，你多大啦？”“13。”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迷茫与生疏。“啊？”我差点跳起来，原来他只比我小一岁啊，按身材比例来看，他至少比我小两三岁。鹿晗看着我满脸的吃惊，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伤，他问我 ：“李恩熙，你知道为什么我妈不让你碰我吗？”我张了张口发不出一个音节，这莫名其妙压抑的气氛让我有点想走掉了，我意识到，鹿晗不是傻子，但也不平常。“对我来说，轻微的触碰可能导致骨折。”鹿晗的声音带着凉意，他似乎不太介意和本质上来说是陌生人的我说起这些，不过对于没人看望的他来说，我也算是第一个能和他说话的“陌生人”了吧。

我应该庆幸那时自己没有走掉。后来鹿晗告诉我，他是玻璃人，按他自己的解释来说，就是先天骨骼发育不良，整个骨架像玻璃一样不堪一击。更糟糕的是，他的心脏正在慢慢萎缩，只能靠奇苦的廉价中药来缓解，却也熬不过十八岁。

鹿晗说这些的时候很努力地克制着情绪，可我还是听出了他尾音的颤抖，他在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淡然：“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只会拖累了我妈。”我的心情异常沉重，很难受却哭不出来，像有什么堵在了喉口。13岁的鹿晗竟可以承受这么多，14岁的我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几经斟酌，我还是鼓起勇气轻抚了一下鹿晗瘦削的肩头。我有些惊异自己刚才的行为，因为我是答应了安阿姨不去碰他的，这也是很危险的行为。鹿晗也很吃惊地看着我，我不知该如何收场，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说：“鹿晗，我们做朋友吧

从那以后，我的所有玩耍时间，都用来偷偷去找鹿晗，父母并不知道，我也没有告诉和任何人鹿晗的事。我开始喜欢在鹿晗的房间里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安静地待一段时间，也会每天晚饭后给他带去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