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扶桑

再到桃源山，天上已经快没有半点儿白色的云彩了，染着红霞的长布一层一层将天空裹挟，抬眼看去，竟然还会隐隐地让人觉得头晕。

千钧先前好不容易将辗迟从辣妈手里救出来，辣妈拖了又拖，终是依依不舍地放走了辗迟。辣妈舍不得辗迟谁都看得出来，辗迟心中也不好受，本以为这次任务告一个段落了，自己可以在家住些时候，可是在镇上，留下的话没说出口，老师们严肃的表情倒是让辗迟闭紧了嘴巴。

刚出桃源镇，他们就收到海东青的传信。这次是柏寒发过来的，让他们即刻回去，天净沙统领要宣布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信上并未说清，但是山鬼谣沉默片刻后说只说了一句话。

要变天了。

山鬼谣的直觉往往异常的敏锐，闻言，所有人在心里都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话说回来，这次的任务，侠岚过于被动，这种感觉，的确不好受……尤其是那一句，考验。

玖宫岭的侠岚，从来不需要外人对他们进行考验。

——外人并不理解侠岚之名，他们绝没有资格！

“山鬼谣老师，你之前说的考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辗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一出声，一直埋头赶路的其他人的注意也被吸引，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缩近了距离，等着山鬼谣的回答。

“我只是一种感觉，说不上来，仅仅是一种感觉罢了。”山鬼谣道，“那个人并没有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伤害我们，反而给了我们直白的提示和信息。他在小年糕的回忆里，那副恣意任性的模样，让我有一种他在试探我们的错觉……”

“可是，万一他是想知道我们的实力，然后再一举攻之呢？”

“如果是那样，我们中了生炁后，不正是他绝佳的机会吗？”

辗迟想了想，嘟囔道：“嗯……也对……”

“老师您说，他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是一名侠岚吗？”千钧跟在后面提出心中一直的疑问。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等到答案，他们就到了玖宫岭的结界前，一直没有插话的弋痕夕回头看了大家一眼：“到了，还是先见过天净沙统领再讨论。”

“嗯，走吧。”

片刻后，扶桑广场。

辗迟他们姗姗来迟，各殿的人都已经齐了。匆匆冲进人群，辗迟一眼就看到游不动和归海在不远处放下心的神情，还有碧婷热情的招呼。于是辗迟直起身板呼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他第一次参加神坠试炼时，也是这么赶回来的，那时的扶桑树下，曾站着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而如今……只有继承了他的意志的下一任统领了……

天净沙站在巨大的扶桑树下，看着下面一众的侠岚。他们同他一样经历了与零无休止的战斗，经历了成长，经历了岁月，终于成为了自己眼前的模样。尤其是那个红头发的少年，天净沙沉静地望着他，恍惚是望着当初的自己。

可惜岁月无痕年华却远，天净沙清了清嗓子，开口已不再是当初吊儿郎当，反而不经意间带出了三分威严：“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一些事情今天要告知大家。”

此声一起，广场上的声音逐渐消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扶桑树下的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身为侠岚，我们都知道扶桑早就存在于上古，是可以预先为侠岚们判定零力，预测危机的古树。但是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天净沙顿了顿，用一种无奈而悲凉的音调再次开口，“扶桑并不是一直生长在玖宫岭，与侠岚们世代相伴相生的。扶桑……原本有历代的守护者。”

什么？守护者？此话一出，周围皆是一片哗然。

“……扶桑不是一直就是生长在玖宫岭的吗？”

“扶桑有守护者？怎么可能？！”

“扶桑的守护者不就是侠岚吗？”

“统领那句‘并不是与侠岚相伴相生’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扶桑广场人声四起，大家议论不断，有的人眼中甚至是满满的难以置信，自有侠岚的记载以来，扶桑就存在于这玖宫岭，现在统领又说扶桑的守护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着周遭满是不平不明的疑问，一直站在台下的皞天殿镇殿使钟葵缓步走了出来，与天净沙站在了一起。

“大家静一静，此事隐秘，还需听听天净沙统领的话才是。”

略带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出口，首先引来了她的学生们的讶然，几乎是同时的，午马和石牛乐羊三个人直接抢出了人群：“钟葵老师！怎么……！”

钟葵佝偻着身子朝自己的学生们微微点头，接着，她又转向了天净沙：“这么多年，果然还是出事了啊。”

“是啊，出事了。”

天净沙稍微偏了身子，和钟葵低声交谈了几句，很快，钟葵再次开口：

“大家不必过多猜测，扶桑树确实有历代守护的专族。他们，也确实是侠岚。”钟葵转头看向众人，徐徐解释道，“不过，他们并不在玖宫岭，在破阵之前，玖宫岭的那一任统领做出过一个决定——守扶桑者，隐。”

钟葵与天净沙，是上一辈的侠岚，是玖宫岭中最受人尊敬的长者，这种话既不会乱说，亦不可能玩笑。大家都在疑惑着接受，倒是山鬼谣，依旧的一脸平静，静静地听着天净沙的下文。

“当时，我和钟葵还没有进玖宫岭。我们这些故人，也是从我们老师的嘴里知道的这些事。当然，大家不必耿耿于怀，因为那届统领还有一个相辅相成的决定——承扶桑者，战。”

天净沙目光坚定而悠远，扫过每一个在场的侠岚：“所以，大家应该明白，与零为战，守护世间，是身在玖宫岭的侠岚所必然背负的责任与使命，是扶桑在玖宫岭的条件与代价。而那些扶桑的守护者，则退隐人世，巩固扶桑，为玖宫岭提供最有力的辅助。

“这本是隐秘，但今日我如实告知此事，是想告诉诸位，此时的玖宫岭，没有任何的叛境侠岚，这世上的侠岚，都是我们的同伴。而且根据今天柏寒带回的，零力重新现世的消息，加之之前发现扶桑未再落叶而渐次枯朽的情况，是我们那些还未谋面的同伴，遇到了麻烦。所以，我想让大家提前备战，也做好扶桑守护者们归来的打算，与他们一同抗敌，还世间安宁！”

天净沙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大家均受振奋，一个个摩拳擦掌，信心满满。

天净沙语罢，又和钟葵耳语交流，他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安放在山鬼谣这边。

“还有一件事，今天执行过任务的侠岚，都到钧天殿等我，我有些事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