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发生在未来的人权故事》
001 梦
岚和妹妹穿着破烂且单薄的夏衣，和一群已然丧失体面的人，躲在位于青藏高原的99号庇护所里。
这里的人，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些已然能同垃圾相提并论的衣服，以前都是陈列在顶级商场的奢侈品。
是的，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此刻，他们的手都紧紧握着，用毕生积累的财产换得的船票，通往天堂的船票。
嘭！一扇巨大的门打开。
门里的银光顿时侵入候船大厅，被银光照到的人，即刻变得兴奋至极 。
广播2102号方舟已开启舱门，请乘客有序登机。
广播特殊座位的乘客，请到一号登机口登机。
广播的声音在大厅来回荡漾，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特殊作为乘客，即没有长辈带领的孩子，他们座位号相对靠前。
这批孩子里，有两种人。第一种，也就是走在最前面的，是人类延续的希望，俗称天才。第二种，则是父母是星际建设者的留守儿童。
岚和妹妹属于后者。因此，他们排在一号登机口的末端。
岚牵着妹妹，顺着人流往前走。在距离方舟舱门还有十余米的时候，悬在他心上的巨石开始松动，并且随着脚步的移动往下落。
及至机舱口，舱内白光照耀，他忽而恍惚，仿佛看到了父母劳累、苍老，但是温暖的笑脸，鼻腔里甚至有熟悉的机器为蹿入。
？？？这是最后一班船！
嘈杂的人流中，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忽然核弹一样的炸开。
潺潺流动的江流，瞬间化为奔腾的洪流。岚在洪流掠来之前，猛然出手，将妹妹推上方舟。而他，则同几个天才，被洪流踩在脚下。
吱~
嘭！方舟放出一股强电流，瞬间，洪流被炸开。
爆炸的余音还在候船大厅里荡漾，被炸碎的肢体落下，唰唰的声音像极了雨点，而后血的腥味和肉的焦味顿时塞满庇护所，于是，通往天堂的中转站，霎时沦为人间地狱。
轰隆隆，地面剧烈的上下、左右抖动起来，洪水咕噜咕噜的往庇护所里涌。
此时，方舟的门已经关上了。岚匍匐在地上，瞪大眼睛，在机舱窗户上寻找妹妹的身影。
不待多时，妹妹费劲儿的从人影中钻出来，趴在玻璃上，望着岚，流下了人生的第一滴眼泪。
岚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之张了张嘴，做出“活下去”的口型。
方舟起航，洪水裹挟着巨石破门而入，没有被电流击杀的人，疯了似的冲上去，抱着方舟的起落架。
于是，在第二股电流后，他们比方舟上的人先到了天堂。
002 实验室
岚懒懒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实验室里，放着无数泡着人体的玻璃罐子。罐子里的人，有男有女，但都穿着的类似制服的内衣，身上插着无数管子，每根管子都连接着一台仪器，经过仪器转换，信息最终显示在一台曲面的屏幕上。
此时，连接着岚的显示器上，赫然显示着候船大厅的画面。画面已经转换为视频，视频不仅可以重复播放、慢放、快进，甚至可以剪切、更改。
一零八这是我第一次见母星的画面。
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复古金丝眼睛，东方长相，四肢都是机械肢体的科学家，站在显示屏幕面前，啧啧称奇。
#一零八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一个会在妹妹前说，‘活下去’的人，怎么会成为零余者的首领？
半机械人科学家，手滑弄着面前的显示屏，点开名为“记忆”的文件夹，仔细的查看着，喃喃道，仿佛在自问自答。
岚没有搭理他。
但是，即便岚不搭理半机械科学家，他内心的答案也会显示在屏幕上。
一零八她是我的妹妹！
半机械人科学家，把显示在屏幕上的字，大声朗读出来。
话音落入岚的耳蜗内，岚离离世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随之，显示屏出现数据乱码。
吱吱~显示屏闪出一丝火花，一股黑烟升起，焦味儿瞬间在实验室蔓延开来。岚对面的玻璃缸里，一个少年似乎闻到焦味，吸吸鼻子，皱一下眉头，似有苏醒的迹象。
显示屏坏了，半机械科学家并不在意，反而提高了声调。
一零八看来，当初首领用连坐的方法，辅助‘禁止自杀’法令的实施，是非常明智的嘛！
一零八再没有人性的人，也都还爱着亲人、爱人、朋友。
半机械科学家开口，表情忽而变得庄重，语调平缓，且高昂，相似在颂唱圣歌。
说完话，半机械科学家的表情骤变，仿佛方才的庄重从未存在。他伸手，暴力的拍打了几下显示屏，口里嘟囔：“醒一次，烧一台机器，下个月怕是吃不起火锅了。”
少年一零八你个机器人，还要吃火锅？
半机械科学家背后的玻璃缸里，少年笑着高声说道。此时，他正皱眉摆弄，乱成一团，交缠在他身上的管子。
一零八闻言，唰的转身，怒视少年，而后快步上前，伸手，猛的一按他显示屏上的红色按钮。
电脑清洗开始。
一个机械的女声响起。
女声落下，玻璃缸瞬间化身全自动洗衣机。
少年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博士……
少年在其中被搅和的通困苦不堪，只得连连求爷爷告奶奶。
一零八见状，心满意足，再次按下按钮。
少年得到解救，一零八回到总控台。
一零八手指灵活的敲打着屏幕，往里输入一系列无限且不循环的数值。输到“一零八”，这个数字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记忆，忽然如病毒似的占据了他的视网膜。
曾经，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那时他渴望成为一个星际探险家。
但是，美好的回忆，在10年前的一场恐怖袭击里结束了。那场恐袭让他失去了四肢，好在他脑子好，被首领看中，成为半机械人实验体，后来还凭借着出类拔萃的科技天赋成为星际科学界的先锋人物，也成了首领的亲信。
虽然，半机械人实验给了他重生，但这并不影响，他讨厌被叫机器人，被叫一零八。虽然讨厌，但他无法拒绝，因为他没有名字。
少年不让我叫你一零八，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人看一零八，又起了兴致，调侃道。
一零八我没有名字。
一零八冷冷的回答道。
是的，虽然厌恶，但是他无法拒绝被称呼为一零八，因为他没有名字。
听到一零八的回话，少年忽然意识到什么，视线瞟向岚，眸子里闪过一抹歉意。
岚……
岚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妹妹，当年因为父母走的急，没来得及给妹妹取名字，因此，妹妹就成了名字。
不仅是妹妹、一零八没有名字，岚对面的少年也没有名字。
这看似是约定俗成的习惯。但真相是，移民星际后，新生儿也不再由父母抚养，而是由星际育幼院抚养。育幼院提倡高效，高质量，简化流程，因此，在移民星际后出生的孩子都没名字。
虽然，育幼院培养的孩子个个能力超群，但他们仿佛是设置了程序的机器。当然，育幼院偶尔也会出一两个异类，就像一零八一样。
一零八对了，你不是被母星的末日洪流吞噬了嘛？
一零八为什么还活着？
一零八停下手中的操作，走向岚，似转移话题的开口。
岚没有洪水。
岚是有人蓄意制造的假象，航班也不是最后一班。
这次岚回答了08的问题。
虽然，岚只回答了寥寥数句，但一零八却觉得有些雀跃，脸上染起两朵红晕，仿佛得到了某种鼓舞。
003 火锅
机械人妹妹博士，午餐准备好了。
一个女声响起。
一零八走到主控台前，按下按钮。
噗~实验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两侧闸门喷着白烟。
一个袅娜的身影推着餐车，往里走。她的身影，若隐若现的闪动在白烟口里，岚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这太像妹妹了。
一零八她是用你妹妹的义肢做的，或者她就是你的妹妹。
一零八望着逐渐走出白烟的身影，向岚说道，声调高昂，轻快，甚是得意。
岚看着白烟里逐渐清晰的身影，没有说话，只是视线贪恋的跟着她移动，眸子里满是足以让人沉沦的溺爱。
机械人妹妹博士，这是您点的火锅。
机械人妹妹，停在一零八面前，伸手揭开盖子。
火锅咕噜咕噜的沸腾声音响起，热气升腾而起，麻辣鲜香的气味瞬间填满整个实验室。
实验室的玻璃缸是不影响人五感的，因此，早先没有醒的人，都在火锅的味觉刺激中醒来了。
一零八抬头在实验室扫了一圈，仰着头。吩咐机械人妹妹，把鸡爪，腊牛肉，排骨等需要久煮的菜先放进去。然后，他又招呼总控台的椅子过来，然后坐着吃了起来。
少年馋的涎水横流，岚一脸嫌弃的瞪他一眼。而少年并未察觉，只是狗腿的示好。
少年你一个人吃多无聊，放我出去，陪你吃吧！
一零八不。
一零八说着，拿起一盘儿毛肚，一股脑倒了下去。
老重庆毛肚咋个能那们放嘞！你要拿筷子夹到起，起起落落15秒才好吃。
少年准备开口，一个洪亮，且极具地域特色的口音响起。少年转头去寻声音的源头，待他转了圈儿，把管子在身上饶了一圈儿，才看见他。
他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肌肉甚是张扬，仿佛要撑破制服内衣。此时他，十分愤慨，大概是一零八触犯了，他故乡吃火锅的大忌。
少年老重庆，我说你教他干啥，他又不会给你吃点儿。
少年看着老重庆，说道，语气极其浮浪随意。
少年欸，对了，我说你一个机器人，吃咱人类的火锅干啥，你又消化不了。
洗刷完老重庆，少年眼神瞟向岚。
一零八没有回话，自顾自的吃毛肚，满脸享受，仿佛得尝人间美味。
毛肚吃完，一零八站起身来，领着机械人妹妹往实验室外走去。
及至实验室门口，一零八才停下脚步。
一零八最后一顿，吃完了就痛快的上路吧！
一零八说完话，和机械人妹妹走出实验。
实验室大门刚一关闭，一零八就摊倒在了地上，身上的仪器不停的嘶鸣着。
噼里啪啦！一阵声音响过以后，他张嘴吐出一股黑烟，电路板烧焦的味道，随即在走廊里蔓延开来。
一零八瘫坐在地上，看着蹲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机械人妹妹，嘴角露出了幸福笑。
一零八我终于……吃了你最爱的食物。
004轮回
玻璃缸里的水变浅，身上的管子脱落。
玻璃缸炸开，里面的人走出来。
这些人分成了两派，一派只有岚，另一派以老重庆为首。
他们一出玻璃缸，并未冲向火锅，而是一拥而上，群殴了岚。岚定定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接纳他们的拳头。
他脑子里闪过画面，这场危机的伊始。
星际生活的不确定性，使人类面临着极大的恐惧，因此在移民的五年内，自杀率激增至百分之八十。
11年前，星际联盟为了保证人类薪火永传，颁布了《禁止自杀》法令。明令禁止自杀，否则其亲人、爱人、朋友，都将受到联邦的虐待。
虽然法案颁布之初，自杀熔断至个位数。但是，那些绝望之极的人，却得不到帮助，也得不到治疗。
有的只是讽刺、嘲笑、奴役，甚至被抓去做开颅实验。
某日，一个智商超群的开颅实验体逃出实验室，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中央广场，在阳光的暴晒下，引发了爆炸。
爆炸簸箕甚广，死伤无数。一零八就在其中，当时他的四肢被炸飞，而且伤口严重感染。
这场“恐袭”之后，那个实验体的家人没有连坐。因此，许多绝望者，开始利用恐袭来达成死亡的愿望。
如此，时间一长，竟然出现了一个名为零余者的恐怖组织。他们口号是废除《禁止自杀》的法令，夺回绝望的权利。
岚不是这个组织的创始人，但他却成为了首领。在他的带领下，零余者日益强大，而他也日益疯狂。
某日，妹妹在他首肯的恐袭中死去。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荒诞。
当初，妹妹一到星际，就收到了父母离世讣告。她为了能够找到遗落母星的哥哥，主动参加了半机械人的实验，并且成为了联盟的卫兵。那次恐袭发生在妹妹的辖区里，妹妹为了救一对兄妹，被炸得血肉模糊。
妹妹的离世唤醒了岚，他决定改变策略，以和平的方式争取人权，争取绝望的权利。
但是，他被联盟首领所欺骗，零余者的所有人，就此沦为了一零八的试验体。
现在看来，来长达两年的实验，已经榨干了他们的价值，所以他们准备处之而后快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知道，谁能让这些星际流民，找回做人的权利。
岚躺在地上，望着白的发光的天花板。
天花板和避难所，候车厅的天花板是一样的。岚嘴角扯出一抹笑，心道，又要去天堂了，还好这次不需要昂贵的船票。
老重庆老大，莫躺到起了，搞快来吃火锅。
老重庆夹着菜，看一眼岚。
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费劲儿的爬起来，走到火锅边。老重庆嘿嘿傻笑一声，递给他一双筷子。岚接过筷子，手肘撞了一下老重庆，两个男人相视一下，冰释前嫌。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商量一下，决定帮助少年出逃，让他继续零余者未完成的使命。
噗~
实验室的门打开，进来了十几个机器人。
岚疾步走到总控台前，手指在屏幕上，有节奏按动、起落。其余人，则奋力抵抗机器人的进攻。
机器人步步逼近，少年坐在一零八的实验椅上，紧张的汗流浃背。
忽然。
一颗子弹飞入岚的背部，岚喷出一口鲜血。他手撑着，艰难的在屏幕上点了最后一下，便瘫倒在了地上。
“老大！”少年担忧的大喊一声。
实验室顶部打开，少年坐的椅子化为小型飞行器，一跃而出。
见少年飞走，岚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正准备闭眼，他看见门口的联盟首领。此时，他正得意的笑，他的脸开始和少年的脸无限重合……
005 断裂？
岚啊！
岚惊醒，发现自己还在玻璃缸里，一零八号仍在他面前，看着连接了他精神网络的仪器。
岚抬头瞪一眼一零八 ，仪器炸裂。
一零八嘴角勾起一抹笑，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放下心里的重担。
少年说话，逗弄一零八。
一零八吃火锅，吃完毛肚离开了，他们被放出来了。
岚挨了一顿群殴，后被老重庆原谅。
岚看向少年，少年给他一个笑脸。岚一时暴怒，挥手，将筷子刺进了少年的太阳穴。
众人都被岚的动作吓蒙了，他们还没来得及阻止，少年的呼吸就停止了。
少年停止呼吸的同时，岚也失去了意识。
妹妹哥哥，哥哥，快醒醒，我们要上船了。
岚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妹妹正拉着他，随着人流往方舟上走。
在人流深处，黑衣人看着兄妹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他太阳穴上赫然有两个狰狞的疤痕。
……
……
……
（今天生病了，一个字没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