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走到案边,用力一扯,墙上的白薄宽绫扯下来,露出一幅大唐的疆域总图,用拂尘指向北方一处。
李必天宝元年八月,突厥内乱,新任等的乌苏米施可汗不服王化,起兵作乱。朔方节度使王宗汜、哥舒翰将军、靖远将军……
李必说道此处,眼神不可避免的看向了站在一侧的林思宁。而此时,林思宁脑海里正闪烁着一些杂乱的战争画面,全然没有注意到李必的这一动作。
不过,在场的檀棋和张小敬二人倒是看的明白,前者是在担心李必与林思宁的感情问题,而后者则是打量二人,并且对林思宁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李必联合了拨悉蜜、回纥、葛逻禄等部出兵讨伐,整整打了一年半,如今突厥可汗已是穷途末路。
李必的声音清澈冷静,十分有条理,就像是排练过许多次一般。
李必一边说着,向檀棋使个眼色,檀棋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卷以红绸做标签的书录,递给张小敬。
张小敬展开长卷。张小敬看着长卷上的书录,皱起眉头,拿着书录的手不仅攥紧。林思宁见张小敬此症状,思绪才回到现实。早知今日长安之事非同小可,不想连这张小敬也如此这般紧张。
李必二年九月初,朔方留后院传来消息,说突厥可汗派了数批狼卫,欲对天子不利,以扭转前线战局。那些突厥狼卫可是草原最可怕的精英,因此为保长安安宁,朝廷才设立了靖安司。
说到此处,李必停顿了许时,才低下头,有些惭愧的说道。
李必靖安司本想请君入瓮,以在西市发现的狼卫调出其他潜伏的狼卫。可是因鄙人不熟悉狼卫而决策失误,致使狼首逃脱,暗桩崔六郎被杀,一切线索断掉。
张小敬闻言,看向李必,眼神再转向林思宁。先前发错号令,现在又得知了自己决策的失误,极其可能就是跟跟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子提醒他了。而且,早听说靖远小将军男生女相,说不定这林相生的倒真是个姑娘。
想至此处,张小敬嘴角撇起一丝淡淡的笑,饶有兴致的打量二人。李必所属的太子一脉与林相可是势不两立呀!
此时,张小敬的打量让林思宁有些许局促,于是便看向张小敬。
林思宁计划失败后,一切线索都断掉了,不过我们唯一知道的是狼卫会在今晚上元灯会时动手。
李必听林思宁说完话,看向窗外的日晷,目光凛然。林思宁见状也随着看了去。上元灯会酉时燃烛,如今已经过了巳时,满打满算只剩下四个时辰。四个时辰从长安百万人口当中揪出所有狼卫几乎是不可能的,张小敬虽然做了九年不良帅,但是……
李必忽转过身看向张小敬,高挑的身材微微前倾。
李必四个时辰之内,你能做到吗?
张小敬此时已经明白,李必为何会把他从死牢里提出来,这件事太过艰难、急迫,正常手段根本无法完成。不过,他身边这个女子武艺高强,看样做也是个极智慧的人,而且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她身上拥有属于边塞的气味。
张小敬为什么是我?
林思宁见张小敬如此,便皱起眉头来了,早先听说他的轶事自己还有些崇拜他呢,不想才见了许时就觉得此人怪异,不宜交好。
林思宁我们查了你注色经历,你跟西域人打过交道,对他们有经验,而且又做了九年长安不良帅,找不出比你更了解长安的人。
张小敬闻言,点点头,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此时,李必见状有些慌神,于是再说道。
李必我要你办的事,此事办成可活,办不成,便会如崔六郎,在死牢里安享一日三餐的机会都没有。
张小敬听闻此言,仍旧没有露出一丝惊喜,他微微眯着眼睛像似在思考。许时,恭敬地向李必拱手。
张小敬多谢李司丞美意,在下愿意回死牢里等死。
李必眉角一抖,看向张小敬有些许疑惑。
张小敬转身欲走,林思宁闪身到张小敬面前,拿剑指着他的咽喉,此时在一侧的檀棋开口。
檀棋公子已向你表明身份,你知道的太多了,不办你也得死。
闻言,张小敬看一眼林思宁,双手摊开。
张小敬长安有一百零八坊,想在在几个时辰内找到几个狼卫,就如同大海捞针。反正都是,现在被这位姑娘杀死,或是回到牢里,都差不多。
林思宁闻言,剑往前去了几分,张小敬脖颈间出现了一条血痕,李必见状大声说道。
李必阿宁!
林思宁闻言,放下手中的剑,怒瞪张小敬一眼,走到一旁站着。李必则是阴沉着脸,看向张小敬说道。
李必给你授宣节校尉,再加一个上府别将的实职。我知道你对朝廷怀满怨气,但是今日只有你可以救长安。
张小敬闻言,依然保持着背对李必的姿势。语气里面带着淡淡的嘲讽味道。
张小敬长安上有天子百官,下游十万强军,怎么抓突厥狼卫的倒成了我这个死囚犯的责任了?
林思宁见状,走上前去,拦住欲走的张小敬,语气里似乎有几分焦急,甚至是有些颤抖,激动之情绪更甚李必,仿佛早先经历过这般的疼痛。
林思宁今日之事无关天子颜面,也不是为了长源的仕途,他是为了长安百姓的安危!你若一走了之,于心何安!这是如果稍有差池,便是几十万条人命。
张小敬闻言,看向林思宁,打量一下她,此时李必已经握住了林思宁的手似乎在安慰着她。
现在他已经完全确认了她的身份,一般的女子,就算武艺高强也不会对“人命”二字而如此失态。他又想起梦中那一幕尸山血海,狰狞的狼旗与哭声交织,或许她也经历过……只是,这样的女子倒是让人敬畏了几分,相比起来还是方才带自己来此处檀棋好些。
沉默良久后,他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
张小敬好吧!你们说服我了。
林思宁、李必见张小敬答应,便松了口气。李必这才发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握着林思宁的手有些失礼,才将她的手松开,又变回矜持的姿态。
李必我之前的其他承诺,依旧做数。
张小敬转身看李必一系列动作,沉吟了片刻。
张小敬若要四时辰擒得此獠,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李必你的规矩……是什么?
张小敬的右眼闪过一丝危险桀骜的光芒。
张小敬就是不讲任何规矩。
此时,一靖安小吏拿着一张纸条跑过来,恭敬的递给李必。
武侯大人,丙六货栈的店主住宅查到了。
李必接过纸条看一眼,而后低头思索着。阿宁虽阿宁现在失忆了,也不妨她某时便又恢复记忆了,让林相得知了一些不利太子的消息。而且,这丙六货栈的店主李陆苟是条线索,她心思细腻,深谙用兵,推理之道,该比一般武侯得力。
李必阿宁,你带旅贲军去,小心些。
林思宁闻言,见终于有任务了,接下向李必行个礼,便带人出门了。
林思宁行至门前,酒醉的何监醉醺醺的骑着驴进门,他的呆傻义子何孚在后面追着他大叫。
何监阿宁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林思宁看着何监这副样子,也不甚稀奇,回话,面上带着笑容,还似乎有一点得意的笑。
林思宁阿宁现在可不是米虫了,因为方才长源给我派了任务。
何监醉醺醺的看向林思宁,挥挥手。而后,再往里走去,不时,在殿外整队的林思宁,便听闻了,殿内传出的一声。
何监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这厢,哥舒黎,一人闯进李陆苟的家里。
面前的景象让他甚是震惊,这五人已死了有十几日了,身体皆是脖颈扭断,削去顶发,一看便是狼卫手法。杀五人不使邻居发现,这动手的绝对不是一人,如此来说,这长安中的狼卫绝非今日进城的那一批,而他们看起来也似乎像似幌子。
武侯就是这里。
忽然门外传来了军士的声音,哥舒黎想自门离开依然完了,于是便想跳窗。不想还未待他行至窗前,带着浓烈的杀气便向他袭来。在他盲目抵抗几招之后,才发现,来者是林思宁=,于是急忙唤道。
哥舒黎是我,是我。
林思宁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此时,一众旅贲军已经将哥舒黎团团围住,她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于是横眉头瞪着哥舒黎。
林思宁说,你为何在此处?!
哥舒黎见状,拿出身上的银鱼袋,递到林思宁面前,似乎有些委屈的说道。
哥舒黎我是哥舒将军的弟弟。我来这儿是为了调查丙六货栈的事情,我哥给我传了信说李陆苟家可能查到线索。
林思宁闻面色,有些松动。早先在功课里也看到过这层关系,王宗汜将军、哥舒翰将军都算是太子一脉,且听闻哥舒家家教极严格,若是他的弟弟应该不至于与狼卫产生关系,不过倒还是谨慎些好。
林思宁我不信你,你通过回去见长源。
哥舒黎闻言一怔,皱着眉头,更是五味成杂。这才一两个月,就叫他长源,他们同袍数年,还是他打赌赢了,她才叫的“阿黎”。
林思宁你武艺这般好,当时在平康坊一曲时,你为何会同我一起受制?
在哥舒黎想着的时候,林思宁忽然问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哥舒黎一时未反应过来。
哥舒黎啊?!
林思宁再问了一遍。
林思宁你武艺这般好,当时在平康坊一曲时,你为何会同我一起受制?
闻言,哥舒黎这才想起来,便随口答道。
哥舒黎当时你被下了药,带着你无法全身而退,而葛老那儿有暗桩。
靖安司,仵作房。
张小敬清洗着从崔六郎腹中取出的舆图,对站在一旁有些反胃的李必说道。
张小敬为什么要支开她?因为她是林九郎的女儿靖远小将军,你怕她会给她林九郎对太子不利的消息?
李必闻言心中一愣,他自持清高,以为将心思藏得已经很好了,不想在张小敬面前却如此轻松就被看穿了。
李必你只管好,你今日要管的事情就行。
张小敬闻言,站直将洗好的舆图递给一旁端着木盘的仵作。
张小敬今日的事我必会尽力,不过那小将军,你若想和她相守,恐怕阻力不小。
李必闻言,抓着拂尘的手,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下章预告:
林思宁张小敬!你若今日敢伤长源,我必叫你命毙当场。
码字工卫子嘟周一更新部分里预告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