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养了一只猫,通体雪白,鸳鸯色蓝绿眸子,两颗玻璃球似的,眨巴眨巴地看着你,漂亮极了。若是它再“喵”上一声,绵软柔长,惹人心怜,不觉让人放低了音调,连对它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时间久了,记忆也模糊了,我只是依稀记得它走路的姿势极为讲究,脚尖垫着,每一步点在地上,一步一跃,尾巴会弯成好看的弧线,如大院里的白兰。那白兰是隔壁姑娘的,姑娘模样长得极俊,眸子清亮,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如星星。不知怎的一看到她,我便想起了猫儿。
我在大院长大,猫儿也是大院里共养的,每户人家都愿意拿出点吃食来喂猫。一碟干净的清水,盛在白瓷盘里,端放在墙角,那是给猫儿喝的,谁也不乱动。孩子们路过都会格外仔细,奔跑乱窜的,也会停下,小心的护着白瓷盘。那时候人和人之间关系好像很近,张家厨房少点盐,李家米罐里没粮了,直接去屋里招呼一声,取便是了。空气里弥漫着大院香樟树的清香,兰花的味道若有若无,孩子们在奔跑,猫儿也自由,它轻轻跃去,四处巡访,走巷窜房,似夏日的风。
大院里有人回来,猫儿也会轻跃而下,在人家的身旁悠闲地转上两三圈,这是它在打招呼呢。院子里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用手摩挲着它的小脑袋,它也舒服地眯着眼,懒懒的,不时又睁开蓝绿眸子顾盼一下。香樟树旁那盆姑娘种的素心兰,它开的真好。等姑娘每日回来浇水的时候,猫儿也会侧躺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像一团新雪卧着。
淳朴好看的姑娘,白猫,兰花的香味,这一切都像是一个梦。如今我再回想起来,这只猫的故事已然记不清了。脑袋里只剩下那轰隆隆的一阵鸣声,尘土漫天飘飞,那碟清水白瓷盘也裂了口,好像从此就再也没有大院了。随着一声双红喜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我们住上了装潢考究的楼房,逢年过节互相在微信群里发发红包问好,张家姑娘考了名校,李家小子出了国,也挺喜气洋洋。
你问我那只鸳鸯眼的白猫儿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说不定它真的只是夏夜里的一个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