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聚
“传说前生相爱的两个人,若是曾为对方掉过眼泪,那泪落到对方的脸上,便会成为一颗痣……”
顾翎的眼角便有一颗勾魂的泪痣。
他把书放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公子。”有仆人进来喊他。
“何事?”
“王家小姐来了,老爷让小的来请您过去。”
“就来。”他站起身来,整理了整理衣服,向会客厅走去。
刚进得门去,顾老爷便拉着他到了王老爷和王小姐面前,热情地介绍道:“这便是犬子。”
顾翎连忙见礼道:“世叔好,小妹好。”
他见完礼,重新肃然而立,便见王小姐正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他礼貌地笑了笑,王小姐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目光中似乎有道不尽的万语千言,裹挟着难以尽述的感情,只一瞬,似乎便穿透了光阴。顾翎在那样的目光下,突然觉得自己的体内涌动起一股莫名的力量,那力量就像一个漩涡,搅乱了他的心湖。
他平生第一次有些失态,让自己的目光直视着一个女子,失神起来。
他仿佛被这女子从心中扯出了埋藏在久远的时光深处的思乡之情,当他与这股陌生又熟悉的感情劈面相逢,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时光的隧道轰然打开,他站在这里,这女子站在对面,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从失神中回魂,这女子便在他的视野中重新清晰了起来,她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一如往昔。
顾翎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一如往昔?自己何时见过她?
再去看她,顾翎只觉得她好像是从那条时光隧道上走下来的,跋涉了千万里,跋涉了千万年,来到了他的身边。
虽然荒诞和莫名,但是这是他的心给他的答案。
顾老爷和王老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当顾翎发现了这一点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王小姐见他如此,灿烂一笑,笑道:“小女初来乍到,大哥不领我在这儿转转吗?”
顾翎闻言,恍然道:“哦,请随我来。”
他们在路上走走停停,看着满园的绿树红花,指点着交谈着。
王小姐走着走着,看到了一种颜色浓烈的花朵,那花在太阳下妖冶绽放,猩红似血,她眸光微动,蓦地停下脚步,对顾翎道:“此花唤作什么?”
顾翎垂首道:“不忘。”
“不忘?”王小姐掩唇笑道:“这是大哥自己为它取的名儿吧!”
顾翎笑着点点头:“这花的种子是在一个小镇的集市上买的。当时只是看它的种子颇似人的泪水,便买回来栽种了,没想到竟会生的这样好看。如此妖艳的花儿,怕是谁见了,都会'不忘’罢!”
王小姐的手轻轻抚了一下花儿,小声道:“是呢!”
一只手在下一刻落到了她头上,她抬眼看去,顾翎已把手放到了她的面前,手中有一小瓣儿不忘花,他红着脸解释道:“这花瓣儿飞到你的头发上去了。”
王小姐笑着背过身去,继续向前走,顾翎踌躇了一瞬,赶紧跟了上去。
耳边蓦然传来阎王当年的问话:“千年的功德,去换他的超脱,真的值得吗?”
她在堂下跪着,恭敬地答道:“值得的。也许在大王和所有人的眼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他对小女来说,却是这世间唯一最好的情郎。”
“既如此,本王便成全你一番痴情。令他重入轮回,圆你们一世情缘。”
“谢大王。”她虔诚地叩首。
“你且去投胎吧。本王会保留你的记忆,并派人去指引你的。”
她抛却了所有的功德和修行,重入轮回了。
十六年后一日在大街上,她突然闻到了彼岸花的花香,彼岸花布满地狱之途,人间是没有这种花的,除非有使者刻意为之。那一刻,她感受到了阎王的指引,她快步走到那宅子的门口,只见门额上有红底金漆的两个大字:顾府。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姓,会心地笑了。
“少爷,您慢点儿,小的快累死了。”顾翎的小仆这时拿着八九个包裹,跟在顾翎后面跑着,直喘不上来气。顾翎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甩着扇子,大步迈进了家门。
她看着他那神采飞扬的模样,知道自己的这一生终于要灿烂开场了。
花园的鸟儿在快乐地鸣叫,太阳在努力地光耀大地,顾翎跟在她后面,心里想,如果一生的路便这样走下去,该有多好?
父辈至交,异乡访亲。父亲又见老友,说起各自儿女,一拍即合,才有了如今这副场景,才有了将来的携手一生。
世间万物都在神明的如椽大笔下缓缓书写,也许人犯过错,但是爱终究会让他超脱。
她抬眼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无声地说了声“谢谢”,谢谢这世界的温柔,谢谢她终究能在跋涉了漫长的路途后,重新走到她的爱人身边。
这一生,他们不会再流下苦涩的泪水。
这一世,他们会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