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站在哪里,直觉脚下一片虚无。
四下,是满目的迷雾,缭得人眼迷。
面前立着一个人,背对着我。
我知晓了,我在梦里。
那梦中人和往常一般无二,玄衣,皂靴。
只是我不知,为何这次的梦,竟这般真实。
梦里的人,我不知是谁,但冥冥之中我却认定,他是君吾,那是烙进骨子里的感觉
忽然,那人回了头。
鬼殿君吾九昭,你走吧……
我颤了颤眼睫。
那张脸,我只觉得,好熟悉,好熟悉……却又忘了,我究竟还在哪里见过他……
晏枕我…我不是九昭……
那人笑了笑。
两岸的迷雾散了些。
我认出了,这里是忘川,两岸,种着八百里曼殊沙华。
我竟梦到了忘川。
鬼殿君吾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九昭。
我头疼得要命。
鬼殿君吾别忘了我的样子。
我瞳孔猛地一缩,抬眼,却只见那人抬掌将我狠狠地推了出去。
身体猛的一坠,我醒了。
我坐了起来,掌心有些冷汗。
一本书从我肩头掉了下来,正砸在我手上,打得人生疼。
我捡起书,翻过。
是《六界因起录》。
我想起来了,我正是在看这因起录的时候,睡着的。
那书当中对着我的一页,其中有几道字吸引着我的目光,上曰----
“朝徽帝四万九千三百一十七年,天界长孙诞,神君亲至,金殿赐字。”
我猛的一怔,忽然把这书往前翻了翻,这道字所属的章目,正是“皇录篇”。
这人,既是天界长孙,那为何篇幅却连一页未到?
我近日翻尽了藏书楼内的经史,却未阅得关于九昭与君吾的一字,想不到,如此一本被我日日捧着的书,竟有我求之而难得的东西。
我又把书向后翻了翻,翻到了“上古篇”,终于,我在章目上看到了“九昭神君”的字样。
可翻到了那页所在的地方,那本该存在的东西,却被撕了。
我的心一下子落了空,有些无措。
这书是峦木拿给我看,让我解闷的,可这书,却显然是本未编至如今的书,这书上离现今最近的,也只是二十二万年前的……,等等,
我把书向前翻了一页。
“……北荒之北,孤有一山,曰‘沙鸣’,三年未雨,成漠。漠有一槐,将枯,神君折恩,移木天宫。”
在这字旁,有一孩童笔迹的涂鸦,这涂鸦画的,是一棵青槐,槐旁,画了一个广袖长衫的人,仿是正在种树。
涂鸦旁,写着两个字,不是那孩童涂鸦的墨黑颜色,却是那与天帝位列同品的人才可用的君之朱批。
我,也在看到那字一刻瞬间颤了颤手。
那书上写的,是,“峦木”。
峦木。
名是好名,字是好字。
我闭了闭眼。
原来,峦木,他从未和我说过真话。
我去了忘川,去找那个鬼差。
我到时,扶白正在川头低头吃着一碗什么东西。
我走了过去。
是一碗酒酿小圆子。
察觉到有人来,他抬头,却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日子里来,我渐渐知道,我的这张脸,与九昭神君甚是相似。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为何天帝在每每在看我时目光里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难以捉摸的,可以称得上是畏惮的东西。
因为,他把我当成了九昭。
或许没有,但他实在无法在一张和九昭神君一般无二的脸面前行色自如,那是刻进骨子里的畏惧。
扶白看了我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黯淡地收回目光,站了起来。
扶白……诛天大人安……
我隐隐有些无措,只是木着身子点了点头。
扶白……大人深夜前来,可有什么事么?
是啊,我来找他,有什么事么?
晏枕我……
晏枕…偶然至此……
我默默站了良久,终于打定了主意开口。
晏枕你……可识得峦木?
他静了静。
#扶白…不识。
晏枕那,你可识得………君吾?
扶白敛了敛眼眸,静了更久的时间。
#扶白……不识。
我叹了口气,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晏枕那你可识得九昭神君?
我亲眼看得,我说出“九昭神君”四个字时,他颤了颤。
或许,他无法像否决其他事情一般粗暴地否决九昭了,他开口了。
#扶白识得。
我吸了一口气。
晏枕你识得……
晏枕你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扶白没说话,却转身看向了不远处。
我随他看过去。
那里,离忘川不远,甚至说是毗邻,只不过,那地方看起来乌漆嘛黑的,有些渗人。
#扶白那里……是鬼界……
晏枕鬼界……
我失了片刻神,却又强迫自己凝住神盯向扶白。
晏枕你既从鬼界来,那为何不识鬼殿君吾?
他猛然抬头看向了我。
#扶白你……说什么?
晏枕我……
#扶白再叫一遍……
我皱了皱眉,眼前有些花。
我神台已有些不清明了。
他说的是“再叫一遍”,却不是“再说一遍”……
见我不说话,他又说了一遍。
#扶白再叫一次。
我努力保持着清醒,晃了晃头。
晏枕你…要我叫什么?
他像是有些急切地走近了过来,离我不到半尺。
#扶白…君吾…叫这个名字……
我颤了颤眼睫,不知为什么,他如此看着我,我竟拒绝不了他。
万般恍惚里,我终于在他的注视下开口----
晏枕……君…吾……
扶白嘴唇动了动,他似乎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最后一丝清明散去,我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出现。
扶白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