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叔父言重了。”
凤凰抱了手作揖作得很有些勉强。我立在一旁,没有说话,主要是由于我内心活动比较丰富,毕竟爹爹他们都是稳重之人,我也要向他们学习的。我看看狐狸仙十五六岁少年稚气未脱的模样,再看看高出他足足一个头的凤凰,十七八岁傲然挺拔的模样,竟然是叔侄。果然仙不可貌相。
狐狸仙一团和气地执了凤凰的手,亲切道
狐狸仙“我侄甚乖、甚乖。如此称呼方显一家和乐。锦觅这小仙子我看着甚好,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如你以身相许便将她收了房吧。”
我大吃一惊,这可真正是个老不正经的狐狸精,不说这只凤凰乃是仇人之子,想想我乃花界未来的花神,又是堂堂天界水神的女儿,还唤着风神一声娘亲,怎可与人不明不白的做妾,以后还是远离他们吧。说到爹爹娘亲,我要好好筹谋一番,我必须要躲开他们的人,否则刚出来就要被抓回去了。
旭凤锦觅?何人?
纵然周身祥云笼罩,凤凰的脸色却不好。我咳了咳,示意他我便是那个“锦觅”。凤凰冷眼看了看我,原来我还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
狐狸仙“不知小锦觅年方几何?生辰八字多少?何方人氏?家中人丁几许?如今可许了人家?既然凤娃不要你那我就在帮你找个……
凤凰皱眉咳了一声将言语恳切的狐狸仙打断
旭凤“旭凤适才从紫方云宫来,听闻天后新近得了一根针眼颇大的神针,叔父眼神不好,又喜夜里穿红线,想来若得了这神针应大有裨益。”
那狐狸仙闻言一时喜上眉梢,勉力踮起足尖伸手拍了拍凤凰的肩膀,
狐狸仙“还是凤娃乖觉,比润玉那娃儿不知好上多少。待老夫给你许配个好人家,哈哈哈!”
我与那倨傲的凤凰怎么看怎么觉着相看两厌,狐狸仙虽然是个不着调的神仙,但是对我还是不错的,我便在姻缘府住了下来。时间过得张牙舞爪,光阴逃得死去活来。满算算,我已滋润自如地在月下仙人的姻缘府中住满了两轮月圆月缺,虽然狐狸仙说话总是颠三倒四不受听,但也是个有趣的神仙。我在狐狸仙这里住得甚是自在,除去偶尔被狐狸仙拎着一道品品宫评评情爱,余下的时间便是在修炼了。今日我又蛰摸着出了园门,一路逛去。却不想这天界实在是大得很,我又不屑于腾云驾雾,走了许久直到天边霞光泛起月宫点灯也没看到个称心如意的景或是遇到个有趣解乏的人。我闲来无事偶尔拈了一团红丝线编了几朵花,不慎掉到了云彩里,不想,这些花竟能一朵两朵落地生根枝繁叶茂起来,被府上的仙侍们瞧见了,啧啧称奇,言是千八百年没见过如此逼真还能有香味的花来,一个两个三个人人都来问我讨。来而不往,非礼也。为了不让这些问我讨花的仙侍仙姑们觉着亏欠于我,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了他们送给我的东西。两月下来,倒也丰足,我统了统,列了个单子:可以隐身的树叶五枚,文昌仙人用过的狼毫一支,司命星君的许愿灯一盏,元始天尊题字的限量道书一册,夜神蓖发时落下的青丝一缕,火神旭凤的尾羽一根……匪夷所思。然则,百废之中定有一宝。此宝便是小仙侍了听送来的两枚朱雀卵。想想那日了听便扯了我的袖口痛心疾首道:
了听此乃火神殿下宫中灵鸟朱雀之卵,八百年才得一回。食之,一枚可涨百年灵力,两枚便可长三百年灵力。
我摸了摸红澄澄的朱雀卵,心里乐开了花。如此宝贝我要给火炎留着,毕竟火炎对我有救命之恩。要问火炎是谁?这就说来话长了,火炎的真身乃是火麒麟,浑身充满火焰,天生灵力高强,长得文质彬彬、威风凛凛。我与他相识也是一场缘分,他本是一个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散仙,却不知他在何处认识了小姨临雅。我小姨神仙玉骨、清艳脱俗、香肌玉肤的,我见了都想娶回家当老婆,更何况是他。于是在小姨来看我时总能瞧见他对小姨纠缠不清,正所谓烈女怕缠郎,我感觉他们要成亲的日子不远了。至于这救命之恩吗?乃是我误食了一颗十首烈阳丹,亏的有火炎在,否则我就会被烧成葡萄干了。从那之后我才知到我的真身乃是水做的霜花,只是暂时瞧着是葡萄,我只能吸收水系灵力和木系灵力,至于火的是万万粘不得的。
今日天边刚淋过一场淅沥小雨,外面悬挂起一道七彩斑斓的虹桥,所谓天色正好。本就不喜腾云驾雾的我见到此番光景,自是欢喜的。我便徒步踱上那彩虹,顺道看看风景,却忘了但凡好看的物什多半只可远远观观,近前去多半不靠谱,譬如此番这虹桥,远看着七彩迷离煞是好看,踱上去才发现滑溜得很,一个没有站稳,我便哧溜溜从这头滑到了那头。彩虹尽头,我略有几分狼狈站起身来,尚未来得及整饬好衣摆就被眼前景致所惑。只见一片墨绿得几近发黑的茂盛林子裹着一潭汤药般泛着苦涩深褐的湖水,微微起澜。潭边一群梅花鹿或坐或卧,姿态闲暇,其中一只机敏的小鹿想是听见响声,耳朵动了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转向我,大抵觉着我面色和善无甚歹意便又转了回去。它这一转动的间隙,我瞅见了一条鱼尾巴,唔,怎的现今鱼儿都被逼得上岸了?这是一个怎样令人痛心疾首的环境恶化现象呀。我近前去探头一看,却瞧见一尾鱼,差矣,是瞧见一个人,似乎也不太对。是一个下半身是条月华粼粼的鱼尾,上半身却是人形的白衣少年阖眼枕着一只梅花鹿的腹部香甜入梦。不过一眼,那人却已醒转,一双眼睛迷迷澄澄将我一望。我指了指他的鱼尾,兴奋道:
锦觅“真是一条无与伦比的尾巴呀!”
润玉“一般、一般。”
那人亦看了看自己的尾巴,态度十分谦和。
四周的梅花鹿见他醒转,立刻乖巧地停了动作一头两头靠将过来。如此光景,我晓得了,这人太半是个放鹿的仙倌。眨眼间,那条银白珠光的大鱼尾却不知何时化作了两条腿,但见放鹿的仙倌慵懒地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来,适才躺着倒没观出来,这番一站我发现这仙倌竟和火炎差不多高。
我仰头与他道:
锦觅“仙倌这鹿放得甚好,膘肥体壮。只是不知都送往哪家仙宫的膳房?”
润玉放鹿?膳房?
只见那仙倌定了定,神色间颇有些郁结。
我一惊,莫不是触到他痛处了?天界的神仙品阶森严,有颇多讲究,放牧的小鱼仙倌想来是个不高的阶位,此番被我直接呼出来想是面上无光。譬如凡间做官的,相互间见着都必定要拱拱手谦虚唤对方一句“某某大人”,不分高低,好叫品阶低的小官也不至尴尬。
此番是我大意了,赶忙补救道
锦觅呵呵,上仙这职务甚是有前途,遥想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便是从弼马温这样的畜牧行当中脱颖而出,后来西天取经何其风光,听说佛祖还封了‘斗战圣佛’。嗯,还有八仙张果老儿,好像成仙前也放过驴的,如今不也体面光耀得紧。是以,锦觅料想上仙前途不可限量!
那仙倌低头沉思片刻,旋即粲然一笑
润玉仙子一番推衍,委实令在下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多谢多谢。
我慨然一拱手,潇洒回道
锦觅“上仙客气了。”
润玉“小仙表字润玉,不知锦觅仙子在何处修行”
小鱼仙倌笑意嫣然。
锦觅“好说好说,我现居住在月下仙人之处”
我一拍脑门,我方记起爹爹与我浅谈过这个“润玉”,说他是夜神大殿下,还说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还说他可能会成为我的未来夫君。我连忙与润玉道别,战战兢兢过了那滑溜的虹桥,回到姻缘府去。
叩开姻缘府的朱漆大门,看门小仙侍见着我愣了愣,红着脸扭扭捏捏道
小仙侍“这位仙子可是寻我家仙人来的?不巧我家仙人今日有客,不若仙子改天再来。”
呃~我住在这姻缘府好歹也有百年,这里的小仙侍均与我相识,今日怎的倒像不认得我了,难道……我甚是怜悯将他一望,原来狐狸仙的健忘也是会传染的。
锦觅“我是锦觅。狐狸仙今日宴请了谁?”
那看门小仙侍张大了嘴,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
我转身待走,木头桩子却直挺挺伸出一只手来欲拦我,突然似乎又觉不大妥当,将手缩了回去,着急道:
小仙侍“锦……锦……觅?!”
我怜悯地点点头。
小仙侍“我认识的锦觅仙子不是这模样呀?”
就在我们互相怜悯的当口,狐狸仙却人未到声已至:
狐狸仙“可是锦觅回来了?”
我还未来得及应声,狐狸仙已驾了朵火烧云飘至门口,见着我亦是面上一愣,继而细细一番打量
狐狸仙“啧啧啧!我拉扯大的女娃娃呀,今日显得特别水灵,这模样我咋瞧着和花神梓芬到有七分相似。”
我心想我若好好打扮与娘亲岂是七分相似,明明是九分,至于剩那一份吗?爹爹说过娘亲是温婉动人的女子,而我无论怎么装模作样也改不了骨子里的调皮捣蛋。我忽觉不对,一摸头上,原来头上别的锁灵簪不知怎的不见了,难怪一个两个都不认得我了。这簪子许是刚才掉落了吧,反正不过是只簪子。我呵呵一笑,看门仙侍倒吸一口气直接背过去了。
狐狸仙上来恳切道:
狐狸仙“进来进来,我们里面说话。”
我见狐狸仙委委屈屈跟我诉苦说:
狐狸仙“都怨那鸟族,昨日送来的鸡倒比鸽子还要小巧几分,瘦得叫人心惊胆战的,我都吃不饱,饿昏了头竟把你托我的大事给错过了。”
锦觅“呃,难道是鸡瘟?”
我很是好奇。
狐狸仙“非也,此事说来话长。听说是鸟族的一只鸟百年前掳了个花界的精灵,花界长芳主牡丹前去讨人,鸟族首领便将天上飞的到蛋里没孵出来的乌鸦挨个拷问了一遍,都说没做过这事。鸟族首领想是有些气愤便顶撞了长芳主盛怒,长芳主言是鸟族首领孔雀包庇下属,这下两厢生了嫌隙。过往,鸟族除了小虫儿最主要的吃食便是花草谷物种子,近日里长芳主大笔一挥断了鸟族吃食,放言若一日鸟族不将那花精交出来,花界便一日不供给吃食。鸡仔亦属鸟族,是以,断粮少食,如今能长成鸽子般大小已经很是争气努力了,唉。”
长芳主素来是个火爆脾性,这鸟族首领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顶撞她老人家。也不知是那个精灵被抓了去,作为天界不知存在的花神,我觉得有义务弄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