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深海和星空,是我心底隐秘而又遥不可及的梦。
它们都是那样的现丽梦幻而浩渺无际,使人心生无限遐思而又自愧渺小,像不远千里跋涉的旅者风尘仆仆地来到美索不达米亚,见证古老的两河流域文明,岁月浸透风沙侵蚀的乌鲁克城墙坚固不摧,彰显着苏美尔王朝的强大与统治者吉尔伽美什王的荣耀。于此,旅者只能低下头颅,以示敬畏,但又忍不住抬头,一睹王的尊荣,这正如我同深海与星空的态度。
我曾有幸在浅海潜水,虽未能抵达梦境深处,却也从中得以窥见天光。一潜入水中,便有一股暖流涌入全身,我利用潜水装备在水中呼吸,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如在我眼前迅速溜过的一队小鱼,转眼消失不见。深深浅浅的蓝在眼前流动,分割成数层凌乱扭曲的时空位面,是星星点点的荧光幻感,织出浩瀚星图,恰如一个微型宇宙。
极致的静。不似地面上的车鸣不断,高楼拔地而起的施工声,逛街购物时摩肩接踵的嚷嚷,互相猜忌时的冷笑质问声……这里没有喧嚣,没有压迫,没有对自然的轻视,这种静,不是无声的静,是带着生命的厚重、对自然的敬畏后的极简约、极纯粹,没有人能忽视它。这种静,也是极孤独的,倘若你无意间闯入过这片净上,即使这里有成千上万的物种时刻在迁徙,你也无法自欺欺人内心的孤寂,这种滋味无休无止地漫上心头。铺天盖地地袭卷全身,或许可以用太宰治先生的那句话“唯有尽力自持,方不致癫狂”加以阐述。
可我又沉溺于这种温暖。海水翻涌着洗去了心灵的浮躁,抛下一把鱼饵,引诱鱼群共舞。静静地置身于这个大容器,心底的欢愉跃然成花,仿佛回归到母亲的怀抱,在这个文明诞生的摇篮,我又回到这里,这不能不说是数十亿年生合进化的奇迹,从哪来往哪去,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命数。
我总是对鲸这种生物怀有好奇与敬畏之情,这大概要缘于我曾偶然了解的两个名词一一“鲸升和鲸落”。体型巨大的鲸鱼会在海底最深处产下动崽,幼崽靠体内少许的空气上浮。这是个极缓慢的过程,一部分幼崽会在这个过程中死亡,有的是因为氧气耗尽,有的是压力变化过于剧烈导致体内的血液沸腾,最后细胞炸裂而死。少数能开到海面的幼崽会在见到阳光的一刻深深呼一口北方海面寒冷的空气,之后再次下潜。这些成功“鲸升”的幼崽经历了最艰难的考脸,未来将在漆黑的深海里度过生命中大都分时光,以巨型鱿鱼为食,保护着海洋食物链的平衡,而当一条鲸鱼在海洋中死去的时候,庞大的尸体会缓缓沉入海底,然后在营养成分稀少的深海,用自己的死亡,创造出一套完整的、可以维持上百种无脊椎动物生存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态系统,成为孤独海洋里最温暖的绿洲,这或许是它们最后的温柔。
我想到人类,想到万物,想到亿万星辰和宇宙,这个庞大而错综复杂的系统在运转着,宇宙万物,渺小如蝼蚁,闪耀似星辰,都在各司其职,好让我知道未有大小轻重之分。
1610年,开普勒在给伽利略的信中说:“倘若船和帆能够捕捉天庭的微风,必将有人勇敢地踏入那片虚无。”
我仿佛看到每个人心中都有光点在忽闪,如星辰穿越亿万斯年在这个星球上点燃星火,然后在深海亚特兰蒂斯奏一曲狂想,最后隐入宇宙尽头。
我本凡尘微末,却也心向天空,如神的九十亿个名字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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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你如星辰入海”
沈星河“倾万鲸成宇宙”